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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钱都交出来,饶你不死,敢说个‘不’字,老子立刻送你到江里喂王八!”一只满是毛的大手伸过来,“快!爷爷没耐心等!”
这么些年了,长江上的水盗还是这么不长进,连说的话都差不多。上船前自己熬的晕船药汤作用实在不大,瞥了一眼那只恶心的毛手,真想吐。
“吓傻了不成?”一张更恶心的脸凑过来,“小子,仔细一看你长得还真不错,该不会是姑娘扮的吧?”
眼看着那只毛手离我的脸越来越近,要不要废掉这只脏手呢?我指缝里已经藏了一枚银针,随时可以出手。身后突然一声咳嗽,拿着旱烟杆的老头子在船板上磕着烟袋,似乎总是磕不满意,气得用力跺了下船板,那个大汉身体突然跟着一震,噔噔噔倒退几步仍是立足不稳。一个趔趄倒仰,竟跌下船去了。
水花四溅间,江水晕起了两抹血红,落水的人杀猪般叫着从水中浮起,两只耳朵已经不见了。再看那个老头子又开始慢悠悠地抽烟袋,两个小姑娘轻轻笑着,耳垂上扇形的铁制耳饰已经各少了一边。
三峡到了,山水连天起,青山峭拔,水色如黛。我坐在船头欣赏风景,努力想忘却腹中不住翻腾的草药和坐下船只逆流而上的龟速,发现没什么效果;扭头看看坐在身后笑眯眯的老和尚,头更痛了。
“施主何以愁眉不展?可愿赏面与老僧共酌一杯?”他刚刚取了江水,正在船舱里的小炉子上烹茶。
“……多谢,不必了。”
“可惜可惜,三峡之水中,上峡太涩而下峡太润,唯以中峡水不润不涩,不缓不急,最宜烹茶,待到船过了此处,施主便是想喝也不可得了,……”
“……”你的茶会和我刚刚喝下的药冲撞,只要一杯下肚,保证吐个地覆天翻,换了你你喝不喝?
“施主当真不喝吗?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云南普洱新茶,长在大理洱海边上,钟天地之灵气,等闲难得遇上,……”氤氩茶香盈鼻,一个急浪过来,船又是几下大起大伏。
“不了,不……”又是一阵翻腾,我伏在船边大吐特吐起来,这一下发作积了好几天的份量,直吐得眼前发花。
老和尚好心地过来帮我拍背,一边惋惜地望着江水:“被施主这一吐,老僧暂时是不便江中取水了,好在方才已取了不少,足够这几天烹茶之用,善哉,善哉。”
“……”
这尊茶佛已经与我同行三天了,而且好像还会一直同行下去,因为据他讲,他的目的地和我一样是唐门。自他出现后,左回风的手下就不再跟着我了,好像对他很放心。他是谁呢?僧袍、白袜、芒鞋,光溜溜的脑门上有几点香疤,白胡子、白眉毛,一笑两只细长的眼睛就眯成线,如果再胖一点、脸上再多些红光,简直可以去作年画上的寿星了。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两件事,一是他走路点尘不起,显然内功极是深湛;二……是他千不讲究万不讲究,却非常讲究喝茶。
初见那天正在下雨,投宿时他拿了个钵盂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接雨水,接满后又笑眯眯地向小二借了只炭炉,没多久客栈里就茶香四溢,清馨入骨,不知他是如何整治出来的。
武功很高又嗜茶的老和尚,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就是少林派的缘茶大师。据说他当年投入少林门下时,法号原取为缘木,他却坚持要改为缘茶,说是尘缘可断,茶缘却绝决不可断。
缘茶在少林派辈分极尊,比现任掌门念智还要高出一辈,性喜云游四海,到处取水烹茶。这一回他打算往唐门一游,说是唐斐一年前曾一纸便条邀他到峨嵋山赏月喝茶,如今决定赴约了。
据说,天下第一庄少主左回风乃是他的方外至交……
用脚趾想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的身份足以当得“大师”、“高僧”这种尊称,我目前只想在心里叫他老和尚,没有叫更难听的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老和尚知道多少呢?左回风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对他和盘托出的。
说到头来,左回风真是个不能相信的家伙!我当初明明对他说过“不要插手”,他也亲口答应过“只要与左家庄无关,我没有理由插手”,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竟然不算数!这不叫插手什么叫插手?
可是好像也没有特别生气,仔细想来居然心里还有些开心,有些挂念,真是没用……
结果这一路走得太太平平,舒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