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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管理千百万生灵的时候不得不假借遗传的帝统,代表社会价值的总和,有它的道理。曹操口中所说、手下所做都像马基雅弗利,怪不得他要承受千古的唾骂了。在中国的戏曲里,曹操的面谱全部涂白,状如墙壁,以显示其谲诈,只有眼角稍沾墨笔,表现着他机警应变的能力。
从脸谱论人物
中国的戏曲始于唐,而取得市井间娱乐的地位则于宋,其衍变而为今日之“京剧”,至少距魏晋南北朝分裂的时代又已一千年。虽如此,今日曹操及其同时期人物仍为舞台上最被经常排出之角色。在这群人物之中最为人钦仰的乃是关羽,他是一个带兵的将领,面谱上特具枣红色。在真实生活里,关羽刚傲而缺乏处世的谨慎周详,他不顾利害让自己两面受敌,弄到战败授首,比曹操早死一个月。可是千百年之后关公仍被中国人奉为战神,民间崇拜的不是他的指挥若定,而是他的道德力量。关羽“义重如山”,至今秘密结社的团体仍有些奉之为师祖。
戏台上好像又要在走极端的关系中保持某种平衡,因之也搬出另一型的英雄人物吕蒙。此人无疑是在战场上计害关公,而将他的头颅交与曹操邀功的吴将,其脸谱也将其个性夸大的表现,即与实际的面貌相违,也无伤大雅。吕蒙初为纯粹武人,有不屑于文墨的态度,只因为上级督促,他才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开始读书。可是如此一来,书中文句使他神往,这从他手不释卷,在极短时间之内,在理智上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中可以看出。他的同僚也惊异着此人从不学无术的武人,一变而为有心计的战略家,因之“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他的脸谱上以蝴蝶式的设计陪衬着两只灵活的眼睛,表征着一个复杂人格内心的机动力。很显然的吕蒙之所特有,是为关羽之所独无。
这样的逸闻琐事虽有趣,读史者如何受其裨益?本书作者建议我们注意社会学家区分大传统(great tradition)与小传统(little tradition)的办法。这也就是说,大凡文化上非正式,而结构上稍松懈的部门,虽然大致上依据“高级文化”吹搓而成,却又在细微末节之间穿插交凿。这种非正式而带娱乐性的安排,使哲学家和大政治家的见解下达于一般民众。京剧将这段历史极尽其能事的渲染,也得到16世纪一本大众化书籍之助。《三国志传通俗演义》富于传奇性,这书将当日事迹极端地小说化且浪漫化。因其向小传统的方向歪曲,足使大多数的群众欣赏到的一段论说,与前述大历史家钱穆所提出者,没有根本的差别,亦即是“国家本是精神产物”。既如此,则愈在危急存亡之秋,个人的品格,更需要严格的评判。很显然的,此中戏剧家与传统历史家具备同样的信心,他们觉得道德上一成不变的尺度,足以衡量个人的品格。他们的立场既然如此全部一致,那么他们综合的见解,也可以简单明了地以脸谱上的红白黑色表示了。
官方的历史家代表着大传统,其任务为“褒贬”,当然也尽力在使白者愈白,黑者愈黑,由他们烘托出来,这一时期“无道昏君”之多,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请注意钱穆在《国史大纲》里所提出的:“荒荡不经,其事几乎令人难信。”)刘子业为南朝之宋的“前废帝”,他十七岁登基,在位十八个月。历史记录上记载着他的异母姐山阴公主曾对他提出:“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妾惟驸马一人,事大不均!”废帝于是替姐置男妾之称“面首”者三十人。司马衷乃是晋朝的悲剧性皇帝,当他在位时,内战爆发,戎狄交兵。据说随从报告他:“天下荒馑,百姓饿死”,他闻之而说:“何不食肉糜?”另外一位皇帝乃是南朝齐主“东昏侯”萧宝卷,也是弱冠践祚。他凿金为莲花贴地(莲花乃佛教圣品),令他心爱的潘妃行其上,称“此步步生莲花也”。
第八章历史向侧面进出(2)
这三位昏君都被弑。刘子业如果真替姐设男妾,在男重于女的社会里当然不能逃避谴责,可是暴露他举动之荒谬,乃是在他被弑之后提出,并且文中还讲到他写的字不工整,这也算作他无德君临天下的表现。山阴公主提到的两性平等,不论其是否真确,看来其主张已远逾5世纪中国习惯的尺度。我们既曾听闻到法国大革命时,皇后玛丽安东尼“没有面包何以不食糕饼”的故事,则难能不怀疑晋惠帝司马衷之何不食肉糜。这两段故事距离一千五百年,只是内容太过于相似了。另外我们也很难认为第三个被弑的萧宝卷以莲花在室内地上设计为不道。如果他的创作确如史书之所描写,我们只能欣赏其独具慧眼的风格有如波提切利(Bot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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