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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尴尬的没有脖子的矮个子,这不妨碍他充满优势地摇着巨大的钥匙圈,皱着满脸的皱纹气势汹汹地吼叫着要我们快走,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我们走,最后我们会继续留下来画图,而这老头会抱上两袋我们准备当夜宵的方便面消失在楼道深处。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个老头住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学校的教工编制中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初到主楼的人很容易在漫长的阴暗回廊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里迷路。经常是顺着大大小小的指示牌和箭头向前疾走,高大的走廊顶上明明暗暗地闪着红灯,你满心以为自己到了熟悉的专业教室,拐了一个弯,却会发现自己站在物理系或者计算中心的领地上。据统计,这儿的走廊总长度有5000公里,大概是世界上最长的走廊。现在有好多回廊因为各系划分使用的关系而被两头堵死,然而后来我们在熬夜画图回去迟了的时候,却总能听到里面有走动、咳嗽和搬动东西的声音。年代久远的东西总是会透着点��说纳衩亍�
我们要规划一整个城市,设计市民在城市里出生、受教育、工作、走动、娱乐、生活然后死去的模式。这是一个庞大而可怕的任务,看上去似乎繁复精细得不可能完成,但实际上,这样的任务日复一日地交到许多受过职业训练的人手里,让他们粗犷又细致入微地设计出来。
这么多年来,每个人都在按照其他人设计好的方式生活而不自知。
这些城市多半千篇一律,有着干净漂亮笔直的道路,整齐划一的马路牙子,没有死胡同也没有羊肠道,所有的路在阳光下发着白光,被编上号,南北向的用阿拉伯数字,东西向的用汉字大写一二三,这样就不会有人迷路——这样建立起来的是城市的骨骼;每座城市还应该有着四四方方的城墙,四个角是直角,每边有3座城门,一共是12座门,门用外鼓的瓮城保护着,灰色的城墙外面是一条半干涸的护城河——这样建立起来的是城市的包皮;城市中心通常还要有高大威武的大楼,大楼外围绕着可容纳十万人的广场(哪怕这座小城市只有两万居民),让人民知道出了问题该到什么地方去寻求帮助——这样建立起来的是城市的顶戴。按照这个格局修起来的城市就和周朝的僵尸没有区别。
我无数次地想过把乌托邦拆掉然后建立一个疯狂都市。如前所述,我一直对一些老外的尸体很感兴趣,仿佛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用解构主义或者后现代的尸体来规划住宅小区。我有时候希望自己也成为一具这样的尸体,躺在他们中间。这样当然很疯狂,很可能一个白领早上醒来,不能顺顺当当地到门口的地铁站去挤公共交通,因为根本就没有地铁。他必须起得比上班时间早很多,因为一路上要经过游泳池和角斗场,这样他没有借口躲避锻炼。在交通站只能找到摩托车,这里拥挤着许多穿皮衣带金属饰件的年轻人,他们剃着光光的头,脖子上的刺青清晰可见。空气里是大麻和雪茄的味道。必须搭他们的车子去上班。因为这些驾驶员喜欢半夜里起来飚车而白天困觉,所以所有人的作息时间都要改成半夜工作和白天睡觉。公司的地点并不固定,因为它们都是用绳子牵拉着的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金属构造物,也许今天早上还在望京下午就飘到了北海。他们开摩托车追上公司后,就一边漂浮在空中办公一边饱览脚下的大地景观,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最好的和最糟糕的东西。这样的生活处满了不定因素,有许多矛盾,有许多冲撞,但是充满激情,往往引起冲撞的地方就是最吸引人最精彩的地方。
我喜欢这样的白领生活。
但系主任一听这题目立刻就急眼了,他亲自来找我:“老裘(他一着急,就把辈分给搞乱了,有老师叫学生老裘的么),住了半年医院,你怎么不长见呢,你要用这题目,老百姓会怎么想?上头会怎么想?”
我一直不知道“上头”到底指的是什么。没有人和我说过。在我想来,那似乎是一个遥远的无所不在的神眼,如同塔上画的湿婆之眼,下界的任何错事,哪怕是把橡胶套子扔公用马桶里这么点小事,都逃不过上头的眼睛。我本来想坚持下去,但又想起住院的时候他还到医院去看过我呢。
如前所述,系主任是一个非常兢兢业业的牧羊者,他因为劳累过度而头顶早秃,眼圈发黑。他也不容易,听说家里还有个偏瘫的父亲。我老招惹他就要让他将更多本可照顾家人的精力分散到我身上来。“你忘了自己许诺过的话了。”他严厉地看着我说。
我想起了教书数十年的父亲,他在那个贫穷小县城里过着我所难以理解的生活。学校在那里并不是最穷的部门,那里惟一的国营企业水泥厂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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