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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在冰天雪地里抱头痛哭了。他们从未这样痛苦和绝望过,仿佛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一寸的容身之地!老旦搀着已经站不住的女人,慢慢地蹩回了自己的院子。女人进了屋之后,除了哭泣和神经质的抽搐,再没有说一句话。
还没等他们从悲伤中喘一口气,公社的造反派们又来了。上面指示,全面夺权的时代来了,全面内战的高潮来了,于是两乡三社的造反派们也来了。老旦和翠儿在麻木中又一次被拎上高台,反剪双手跪在地上戴起了高帽。上万人在台下高呼着,轮流批判着台上二十多个反动派和“走资派”。郭平原和他的婆娘也在台上,二人都哭丧着脸,鼻涕横流。在几个造反派把郭平原架起飞机时,郭平原竟然屎尿都流下来了。
老旦和他的女人面容呆滞,任凭造反派们如何打骂,毫无表情,一声不响。以谢国崖为首的公社造反派们很不满意,飞机式,抽嘴巴,头撞地都试过了,这个老旦就是不哼不哈,如今竟然连使劲抵抗都不愿意了。这简直是对革命者的蔑视!谢国崖发了狠,让人把老旦直直地立挺了起来,冲着台下大声喊道:
“反革命的人不会说话,看看他反革命的蛋会不会说话?他敢叫老旦,而且一叫就是几十年,就算你改了反动派的名,也改不了你反动派的蛋!交待!你和你在台湾的大儿子是怎么串通的?把他的裤子脱下来,我看看他这个反革命敌特的黑蛋到底有多黑,到底有多长……”
台下的人高声叫好。几个人上来就扒老旦的裤子,老旦撑不住了,呼啦一下跪了下来。
“俺交待,俺交待,别撸俺的裤子……”
“不行,给他扒下来……”谢国崖狂叫着。
就在老旦的棉裤要被解下来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地撞向那几个人。老旦看到,那竟是再没有说话的翠儿。一个造反派被翠儿硬生生撞下了高台,可她也收不住势,一起摔了下去。老旦猛地跪在台边,伸头向下看去。女人的身体直直地卧在下面,脸冲着地,两臂张开,一动不动,像一只在风中滑翔的鸟。旁边的造反派摔得大口地吐血,眼白都翻了出来。
“翠儿啊……谢国崖!我日你妈……”
老旦向谢国崖扑去,可身体被人拉住了,一顿剧烈的拳打脚踢之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之后,老旦惊讶地发现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翠儿的尸体盖了棉被,放在院子正中。老旦挣扎着起来,过去摸了摸翠儿的脸,仿佛摸到了一块厚厚的冰。
“还是有好人哩,把俺们送回来了,这是让俺能埋了你……埋完了你,他们就会来整俺了。”
化雪后的豫北干冷难挨,大地冻得像钢铁,一锄头下去火星四溅。遍体鳞伤的老旦用了一整夜,用一只胳膊从半夜挖到黎明,总算挖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坑。在天边出现一线光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血迹斑斑。冻裂的手掌因为剧烈的摩擦震荡,变得血肉模糊。那血是冻在上面了,可老旦没有感到疼痛,他把手伸给五根子舔着,它温暖的舌头让自己有了一些暖意。在一边的草席上,翠儿的尸体已经硬得像磨盘,还仍然保持着死去的姿势。老旦累极了,他坐在女人的面前,拿出烟锅,费了半天的劲才点起来。忽明忽暗的光亮,可以让他看见翠儿煞白的脸,看到上面仿佛还有的一丝红晕。
“翠儿,你看,俺给你挖好坑了,方方正正的,比咱在公社深挖土地的时候还要深。俺得爬着梯子才能上来哩!俺埋过那么多人,有俺国军的弟兄,有俺解放军的同志,还有日本鬼子哩!可俺从来没有挖过这么讲究的坑哩!嘿嘿也是,那是啥时候呦?埋完了人还得打仗,可不得抓紧?所以啊,你就别挑俺喽,这里面管保比外边暖和哩。”
老旦抽完了这锅烟,轻轻把它在地上磕了,放在一边,然后站起身来,用手去拉女人身下的被角。他单臂使足了劲才能拉动一些,五根子很是懂事,凑到另一个角叼住往后退,一人一狗就可以拉得动了。他们就一点一点地往后拉着,直到自己的双腿快到坑边了,老旦突然意识到,这样拉下去,必然是翠儿的头先着地,这可不行!于是他又掉了个头,把五根子也掉过来,让女人的头转向自己的双手这边,继续往后退着拉。他用尽全部力气支撑着女人的重量,女人的身体一点一点悬空了,就在老旦快要失力的时候,女人的脚离开了坑边,她一下子就掉了下去,老旦还想抓住她的头慢点放,可哪里抓得住?五根子竟被拖进了坑里,和女人的身体一起重重地砸在坑里,砸得老旦心里一阵疼痛,可他看到女人还是那个姿势,五根子卧在她的身边,一下下地舔着翠儿的脸,老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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