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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味的是一种文人卖字卖画的广告。例如有一则为:“孙了红画,陈蝶衣书,鬻扇,五十页为限,每页五十元,扇面自备,二星期交件。”孙了红、陈蝶衣均为著名作家,但却以此方式“创收”,可见他们生活条件很不如意。后来果然孙了红贫病交加,《万象》为他募捐,还举行了电影明星照片义卖来为其付医药费。
《万象》发广告从文字到图画都十分讲究,透过今日微黄的纸页似可看见当年的繁华。它的销售量很大,“读者不仅遍于知识阶级层,同时在街头的贩夫走卒们手里,也常常可以发现《万象》的踪迹。”读者劳累一天,手执《万象》灯下消遣,那味道就如当今晚间看电视一样。只是电视中的广告你不看也得看,常常反客为主,至于谈到语言的规范、画面的雅致,那就更不如《万象》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后文字时代”罢。
迟到的光复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八年抗战惨胜,沦陷区河山光复,已经半个多世纪了,那种“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激情,那种“白日放歌须纵酒”的欢庆,那种“便下襄阳向洛阳”的归心,都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定格于发黄的史册,成为一张张供人留恋的老照片。
然而,政治上、军事上的光复,还不等于文化上、精神上的光复。由于中国固有的道义伦理观念,“沦陷”在某种意义上非常接近于“失节”。因此,沦陷区的文化产品,天然地就要在国统区、解放区面前低下它们羞耻的头。几十年来,沦陷区的文学创作在我们的文学史中长期是一页空白,沦陷区的作家文人对自己的那段创作心惊肉跳,讳莫如深,只要没被定性为“汉奸文人”,就已经慨叹万幸,哪里还敢侈谈什么“沦陷区的文学”呢?
但任何一段历史都不会永远沉默,任何一颗珍珠都不会永远蒙尘。近年来,一批正直无畏的学者,向“沦陷区文学”这片雷区发起了大面积的探险,取得了一系列拓荒开路的成果。日前,广西教育出版社又隆重推出了以钱理群教授挂帅的一批北大学人编选的《沦陷区文学大系》,这不但是沦陷区文学研究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也是整个现代文学研究的一座纪念塔。它体现了对沦陷区正直作家和善良读者的充分肯定和尊敬,它是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雨沧桑,对沦陷区全体人民精神上、文化上的“迟到的光复”。
如果认为一经沦陷,就百无可谈,那显然是用一种固定的僵化的眼光去看纷繁变化的大千世界所得出的虚无主义的结论。沦陷,改变了文学创作的基本语境,文学当然要变体以生存,以发展。奋起抵抗固然可歌可泣,但不奋起抵抗或者消极抵抗也未必该杀该剐,因为文学不同于军事。军事上还要讲究虚实进退,文学、文化更有其特殊的战斗和抵抗方式。即便是货真价实的汉奸文学,只要曾在文学史上产生过影响,那么它也具有相应的学术研究价值,不能用道德评判代替历史研究,责骂固然正义,但抹而去之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更何况大多数沦陷区的文学工作者,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撤离或殉难,留下来仍操旧业,但是他们没有卖身事故,他们仍然曲折地、机智地表达着我们民族的声音,表达着被奴役民众的声音。必须毫不含糊地认识到,沦陷的国土,仍然是我们的国土,沦陷的人民,仍然是我们的人民。身在沦陷区的我们的人民,除了需要衣食温饱维持生存,等待光复之外,他们也需要精神食粮的慰藉,需要民族文化的支撑,而沦陷区的作家正是担负了这一艰难的“敌后文工队”的使命。
皇皇550万字的《沦陷区文学大系》,分为文学评论、新文学小说、通俗小说、诗歌、散文、戏剧、史料等卷,选收了东北、华北、华中、华南等各个沦陷区域的文论和各体文学作品,还系统搜集了从东北到台湾区域的珍贵史料,清晰地展示了沦陷区文学的总体脉络和主要精华。它用白纸黑字证明了,处在异族侵略者残暴统治和严密文网下的中国作家,在饥寒和寂寞中,在短短的数年内,仍然创作出了数量巨大,质量上乘的艺术品,这既是中华文化强大的传统所赐,也是中国人民不屈的精神体现。钱理群教授说,沦陷区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历史过程中,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它有自己的,其他历史时期、地区的文学都不能替代的独特风貌与独特贡献。忽略了这一段文学,我们所描绘的现代文学史图景,总是残缺的。”(《沦陷区文学总论》)
对于沦陷区文学的关注和研究,尚处于幼年期。学界一方面应避免盲目拔高新课题、新对象的通病,另一方面也不要因为沦陷区文学属于“乱世文章”而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