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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忙摆手推让。曾国藩想了想,说:“二十年前,弟子读《明史》,深为忠愍公两疏所感动,认为乃天地间至情之文,一时心血来潮,写了几句四言古风。若法师不嫌鄙陋,弟子就把这篇旧作抄一遍吧!”
芥航说:“最好!”
小沙弥送来纸笔,拨亮灯芯,曾国藩挥笔写道:“古孰无死,曾不可班。轻者鸿毛,重者泰山。杨公正气,充塞两间。遗文妙墨,深播人寰。马市一疏,声振薄海;更击贼臣,五奸十罪。心追逢比,身甘菹醢。取义须臾,归仁千载。翩翩谏草,犹存手稿。古柏挐空,似枯弥好。郁此英风,辅以文藻。长有白虹,烛兹瑰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整饬两江(35)
他仅仅只将原作的“欲睹手稿”改为“犹存手稿”,其余一概照旧。写罢笑道:“年轻时的涂鸦之作,实不堪入法眼!”
芥航说:“居士之诗可与杨公之疏并为不朽,请居士落款吧!”
这下把曾国藩难住了。干脆一瞒到底吧!他心里想,于是提笔写道:“同治四年仲夏,洞庭湖俗子江子城敬题于杨忠愍公二疏手迹之后。”
“哈哈哈!”芥航忽然大笑起来,声音之爽朗,气概之豪放,竟像一个五六十岁的壮健将军,曾国藩、彭玉麟相顾失色。“曾大人,不必再在老衲面前自抑了,还是实实在在落下你的大名吧!老衲刚才说过,诗与疏并为不朽,但它要借曾大人的声威,可不能凭‘江子城’三字呀!”
曾国藩惊问:“老法师何以知我不是江子城而是曾国藩?”
芥航笑道:“二位居士来方丈室之前,老衲已观察多时了。虽是布衣小帽,举止之间却充满豪气,老衲心中已知二位非等闲之辈。老衲虽平生未睹大人尊容,但耳畔也曾听过香客们谈论大人的仪表。刚一晤面,便与素日脑中的形象对上了。言谈之中,又知从江宁来,湖南人,问的事也不一般,老衲心里已明白。只不过这位居士,老衲一时还猜不着。”
曾国藩见法师道破真情,便不再瞒了,指着彭玉麟说:“这位是衡阳彭雪琴先生!”
“啊,你就是善画梅花的水师统领!老衲久仰了。”
彭玉麟忙起身致意。
“刚才大人所问之事,老衲已猜着三分,现在干脆明说了吧!”芥航不再数念珠,端坐在禅床上,对曾、彭说,“老衲虽枯坐定慧寺,不出焦山已三十年了,但发生在江南一带的事,老衲毕竟有所风闻。老衲吃的农夫所种的稻米,穿的村妇所织的袈裟,要说完全脱离红尘,岂非自欺欺人!故老衲教诫寺中僧众,既一心礼佛,又关心世事,只不干预耳。自江宁克复后,大人所做的几桩大事,均合世人之意,老衲从香客的谈论中早有所闻。至于裁军,正所谓看门犬三成已去其二,余下一成的保存,何不效慧明法师的做法呢?”
曾国藩明白了,芥航是在指点他,要他仿效慧明法师的做法。这样说来,长江水师也可以换装,脱下团练服,穿上绿营衣?也就是说,将长江水师由临时招募的团练改为国家的经制之师。这一层,曾国藩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觉得可能性太小了。且听听这位活菩萨的意见。
“老法师,您看这学慧明长老的办法,让湘军换装行得通吗?”
“行得通!”芥航坚定地说,“以老衲冷眼观看,当今人主尚有依靠大人之处,且湘军水师改装自有它的合法理由。这些理由,大人随便都可以说出几条。大人不妨去掉顾虑,试一试看。”
“谢谢法师点拨!”曾国藩突然增强了信心。
“不必言谢。”芥航法师又数起念珠来,恢复先前平静祥和的神态,“老衲细看两位大人骨相,知彭大人阳刚劲气充旺,非阴邪之气所能侵袭,且享高寿,古稀之年再建非常之功。曾大人积劳积忧过重,气血亏损,日后望少从奇险处着想,多向平易处用力。然治家有方,余庆不绝,子子孙孙,代有美才,足令世人羡慕称颂。”
曾、彭再次合十鞠躬。
夜更深沉了,窗外一片漆黑,宇宙间仿佛只有江浪松涛的响声以及定慧寺方丈室里的灯光。曾国藩和彭玉麟似乎觉得这是一盏智慧的明灯,它能烛照人间的疑惑,洞悉世俗的虞诈。今夜,他们这两个不幸卷入蜗角之争的俗客心灵,也不知不觉地感受到了它的光芒的照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整饬两江(36)
十 联合七省总督支持长江水师改制
回到江宁后,曾国藩和彭玉麟、黄翼升、李朝斌等人进一步商量长江水师的永久保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