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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卫生不太发达,人一生病,一不小心就很难治好了,因此岂能不慎?排第二的是战争。孔子对战争的态度很谨慎,因为战争是一种群体性的作战,决定国家的兴衰荣辱与个人的生死存亡。孔子认为战争不到绝对必要时,根本毫不考虑。譬如他称赞六个人合乎行仁的要求,但其中五位的遭遇都相当悲惨,只有一位管仲得享荣华富贵。孔子为什么称赞他?因为管仲利用外交手段避免了战争,让春秋初期各国之间透过外交合约而维持和平。“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孔子说,没有管仲的话,我们可能已经沦为夷狄,披头散发,穿着左边开口的衣襟了。“被发左衽”是北方少数民族的习俗,管仲辅佐齐桓公运用外交政策抵御当时某些北方民族对中原地区的侵扰,保护了周王室与诸侯国,使中原的典章制度和传统文化不至于消亡,所以孔子称赞他。
但孔子最谨慎的事是“斋戒”,这恐怕是很多人没有料到的。孔子对于斋戒的谨慎超过对个人疾病和群体战争的担忧。为什么?因为古人斋戒只有一个目的:祭祀。祭祀的对象是祖先与神明,合称鬼神。斋戒在顺序上排第一,表明孔子对于鬼神的诚敬态度。他尊重人的理性与职责,但并未因此怀疑和否定鬼神的存在。他对于祭祀的表现,论语中有一段话: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论语·八佾》)
祭祀时有如受祭者真的临在。祭鬼神时有如鬼神真的临在。孔子说:“我不赞成那种祭祀时有如不祭祀的态度。”
前两句话不是孔子说的,是弟子对他祭祀时的描述,形容他的虔诚。“如”是在弟子看来“好像”,在孔子则真心相信祖先成为鬼神,祭祀时庄重虔诚,好像祖先站在面前一样。学生问他,老师祭祀时这么庄重是怎么回事呢?孔子说了一句话:“吾不与祭如不祭”。一般的解释,连朱熹注解的《论语》在内,都断句成“吾不与祭,如不祭”,翻译成“我没有参加祭祀,就好像我没有祭祀一样。”这根本不成话,难道别人没有参加祭祀,可以像是祭祀过一样吗?合理的断句应是“吾不与,祭如不祭”,我不赞成那些祭祀时好像不在祭祀的人,亦即心不在焉、马马虎虎的人。唐朝韩愈提到这句话,说孔子“讥祭如不祭者”,祭祀时态度散慢、随便,好像不在祭祀的人,孔子是予以讥讽和批判的。为什么?因为祭祀是何等重要的事,一个人如果对祖先也心意不诚,他又怎能对别人讲求信义呢?对个人如此,对国家亦然。当时渐入乱世,人心浮动不安,信仰也趋于俗化,祭祀是为了现实功利,缺乏虔诚态度。孔子除了以身作则外,还能多说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公然反对“祭如不祭”的人,也算表达了一番苦心。
从孔子对待祭祀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孔子当然是有信仰的。其实,古人有宗教信仰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诗经》说:“天生烝民”,天是老百姓生命的最后根源。但是老百姓不是父母生的吗?当然,不过父母再由父母所生,往上推溯,推到最后还是要有个最后根源,古人称它做“天”,亦即相信“天生烝民”。这是中国传统的信仰,这种信仰的影响非常深远。譬如帝王作为人间的统治者,被称作“天子”,天的儿子,代表他的政治权力的合法性基础来自全民信仰的“天”。“天”是老百姓的父母,天子替天行道,所以天子有义务照顾老百姓,这是他的“天命”。孔子也信“天”,但他有一个转变叫“五十而知天命”。以前很少有人敢说这样的话,因为天命是神圣的符号,只有帝王可以得到天命,但孔子说他五十岁时了解了自己的天命,亦即讲明人性自觉的潜能与使命,像“木铎”一样,教化百姓,唤醒苍生。换句话说,从孔子开始,每一个人都可以觉悟到自己的天命。以儒家来讲,这个天命就是肯定人性向善,这一生要择善固执,最后止于至善。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做到的要求,每一个人都有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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