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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学费。听说那户人家有房子有地,又隐约听说那户人家的男人瘦得像一副担架。
夜娥不知忆娥的心事,仍旧倔倔地说:“哼!阿玛要卖了咱们的骨头供二哥念书呢!要不是供二哥,咱们挣下的钱能买一块东洋花布,做件花小褂穿穿,也不枉托生一回人!”
灵芝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劝慰着小姑子们:“别生气啦!等你二哥念下书来挣了钱,再给你们买洋花褂穿,还不是一样?”
抱怨的心沉静下来,闺女们被洋花布褂鼓舞着,不再说话,而是使足了力气下岭。
下岭的道路更加难走。一簇簇的树丛,长着荆棘,从雪里钻出来,剐着裤脚。羊肠小路覆满积雪,雪路滑滑的,要紧紧抓握着树枝一步步挪动。灵芝帮着三个小姑一步步下岭,自己因为怀着心思,选中了一处山路,故意一脚踏空,只觉腰部被重重地硌了一下,眼前腾起一片雪粉,人就失去了把握,像夏天里的一只柴筐,身不由己,迅速朝山下翻滚过去。
灵芝醒过来时,已经躺在缫丝作坊的小屋里。
冷白的阳光从小屋的窗口照射进来,可以看清屋子里的一切。小屋里有两排足踏式缫丝机,地中间生着黄泥火炉,炉上放着几只饭盒,每台机前有一张年轻的闺女脸。可惜这些花样的脸因为营养不足,加之日复一日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原始劳作,个个显得昏暗和晦涩。在小屋幽暗的光线里,她们像一排小纸人,机械地手脚并用,忙碌不堪。稍稍分一点神,手上的丝就断了。丝头多了,框上的丝就要降等,因此上了机台,谁都不敢怠慢。屋子里只有纩丝的声音,机台前的每一张脸都忙得全神贯注,瞅着眼前的丝,两眼瞪得又圆又亮。她们的手像跳舞一样一闪一挽,透明的柞丝就在这看似舞蹈的操劳中纩到了正前方的丝框子上。上好的丝纩上去,剔除的茧衣、乱丝头就用手挽了,挂到桌边成了挽手。丝框子上纩满了成品柞丝,就像缠满了金发,熠熠闪光,随着丝框的转动,柔和的光晕也在不停地变幻着光点。
忆娥、夜娥、婵娥在最里面的机台。婵娥纩丝的手脚最慢,就被指派着,每隔一会儿代姐姐们到小炕上去看看嫂子。见灵芝睁开眼,婵娥喜悦地叫:“哎呀嫂子醒了!”连邻村的闺女们都下了机台围过来,每张脸上笑意盈盈。
忆娥长释一口气说:“嫂子,你可醒过来了!”
婵娥不哭了,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争着对灵芝说:“嫂子,我一睁眼,啊呀!你就像个大雪球,从山上滚下去。多亏有雪,要是在夏天,从岭上滚下去,不死也要剥层皮呢!”
可是灵芝却咋也没咋的,只觉身上酸疼,膝盖被磕青了,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包。她悄悄把手伸摸到下腹部,沮丧地发现胎儿还完好着,只是被这种震荡惊醒了,动起来,每每一动,灵芝的肠胃就被牵引着,隐约疼痛起来。
以后小姑们上下岭时都着意地拉扯着灵芝,灵芝反倒再没有机会滚岭,但她照旧在上岭下岭时拼命地摔打着自己,希望把胎儿拿掉,可是胎儿却越来越深地生长到她的血肉里,像一棵小树,和她血肉交织着并攀着她长出了她的身体。
赵关氏最早发现了灵芝身体上的微妙变化。她慌乱、愤怒,却茫然无措,时常厌恶地看着灵芝的背影,噎得透不过气来。有几次她忍不住想质问灵芝,可天性中的怯懦和忍耐最终使她打消了念头。她也不敢告诉赵一普,只好自己掂量着思前想后,昼夜不舍地替儿子谋划着未来,直到灵芝身体越来越重,纸里再也包不住火。
《寂静的鸭绿江》8(1)
老娘婆戴着一只沉甸甸的河磨玉镯子,把染血的手放到土布上擦了擦,喜悦地托着婴儿对疲惫不堪、满脸汗水的灵芝说:“哎呀!是小个人种咧!”
赵关氏也为灵芝的头胎能够顺利生养舒出一口气。
老娘婆擦干了婴儿身上的血,啪地拍了一下婴儿的屁股,一声洪亮的啼哭从屋子里传出来,老娘婆的喊声也传出来:“赵当家的,媳妇给你养个孙子哩!”
赵一普已经慌乱得不知所措,早早地下江捕鱼去了。
对这个孩子,赵家表面上如同己出,但冷冷的喜欢中却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忧闷和愤懑。赵一普和赵关氏一句都没有多问,外表看起来,全家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连赵文举都难受地笑着。倒是村里人对灵芝的这个孩子充满疑惑,他们并不相信赵文举能生出孩子,宁愿相信是赵一普爬了灰,不好听的话传到灵芝耳朵里。灵芝到江边洗德章爷爷的行李,会感到许多人家的窗子里伸出惊奇和探究的目光。灵芝走过后,这些目光就会心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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