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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普撅着胡子昂着下巴说:“文晖到哪旮他也不会告诉我,叫我上哪去找他?要是能找,你不也把承实找回来了吗?”
白凤吾一听赵一普又说到白承实,急忙煞白着脸说:“一普,到日本人眼前可千万不敢说承实也在山上啊!日本人并不知我有这么个儿子!遍地都是义勇军,日本人人生地不熟,他们哪知一家一户的事?咱可不要自己说漏了!”
赵一普说:“你放心,我赵一普嘴紧得很,就是掉了脑袋,也不会卖了别人!”
白凤吾脸色缓过来,说:“我放心放心,我还不知道你赵一普的底子?咱们快走吧。”说着推着赵一普往外走。
赵一普一走就是整整一天,这一天里赵关氏和灵芝婆媳俩没吃一口饭。当晚,赵一普没回来,白凤吾也没回来。不祥的预感终于冲破了侥幸之心,灵芝知道公公凶多吉少了。赵关氏的胆子到这时小得已近于无,听到门响,身子就风中的树叶一样抖瑟起来,细听,是风刮的。她把灵芝当成依靠,一有风声,就不离灵芝左右,忧忧戚戚说:“你阿玛怎么还不回来?”
第三天,太阳一冒红的时候,景龙跑到村口,又从村口跑回来,激动地说:“大妈,道上有人影儿了!”
灵芝急忙跑出了院子,眯缝着眼睛,远远看到村路上有几个人,正抬着几根木头搭成的担架朝村里急匆匆走过来,跟在后边紧走的那个人,像是白凤吾。灵芝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地上,预感中,担架上的人是公公赵一普。
果然是他。担架上的赵一普已经被日本人折磨得看不出了模样:一道弧形的刀口在头部划开,露出了头盖骨。开刀处皮肉耷拉着,耷拉下来的皮肉又遮住了眼睛。血在脸上结了痂,原来石头一样坚固的牙齿在嘴里断得乱七八糟,但是他至死没有说出白承实也参加了义勇军的事。从日本独立守备队出来,赵一普只剩下了一口气,他咬牙瞪眼,硬挺着脖子不肯把这口气咽下去,直待看到自家的房山头,他才心一松,白眼儿一翻,从腔子里“噗”地捯了口气,就再也没声儿了。半辈子的勤苦,发家置业的梦想,儿子光耀门楣的渴望,都随着他肉身的变冷,一概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灵芝看清了担架上的人是公公,叫了一声“是阿玛呀!”赵关氏就软软地贴着灵芝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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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27
当家人一死,赵家的日子就毁了,不但失去了平静勤苦的生活,而且霉运也乌鸦一样直往头上落,赶都赶不走。赵一普死后,霉运又盯上了灵芝。
日本人前几次进村,村里就像羊群里进了狼:炸了,连小马驹看到日本人都哆嗦,这畜生比人更警觉,日本人还没进村,它浑身的皮毛就不停地掣动,不吃草料。不仅仅是小马驹,大牲口看到日本人也浑身打战,只有猪不知怕,无论日本人进村否,它都无所谓。
乡亲们一见村路上有人影,就抱起孩子挑着担子没命地往山上跑,年老的、来不及跑的就顾头不顾尾地钻了碾盘下、鸡窝、猪窝。日本人走了,乡亲们才发现头上、嘴边糊满泥屎,至于是在哪里涂抹上的,却愣着眼睛想不出,瞬间的记忆让位于恐惧,只记得拼了性命要躲避的那个字:死。后来日本人通过白凤吾告诫村民,“皇军”是爱护良民的,不要跑不要逃嘛!只要不参加义勇军,不给抗联送粮食,就可以大大的安心,有什么事我白凤吾顶着。跑兵灾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人家“皇军”剿的是义勇军,是抗联,人家瞅咱不抵一只蚂蚁!唉,活着吧,风来了草都知道低头,大活人还能连草都不如吗?现在山里山外都是“皇军”的天下,你往哪跑?这会子连山上的石头都得听“皇军”的,听说没?“皇军”要修铁路了,山上的石头一个比一个听话,都变成矿石了,“皇军”要往日本国运呢!你说说,你往哪跑?以后响水村人都得听“皇军”的,谁再跑,就是通匪!日本人终于知道了白凤吾是义勇军家属,却并没有治他的罪,而是对他更加客气。白凤吾心下惊恐,不知日本人揣啥心思,只能更加卖命。
村乡亲不敢跑了,可守在家里,日本人一来,不少人就恐惧得尿了裤子。那种怕,即使吓碎了苦胆,人被染成了绿色,也还是觳觫不止……
日本人在满洲站稳了脚,就不再像刚进城那样见人就砍,见到花姑娘糟蹋够了拿马刀从下身一直捅到喉咙。他们把满洲当成了自己的土地,一边清剿义勇军和抗联,一边整顿地方治安,到各村屯视察公干,深入体会东北风土民情。他们酷爱这片沃土,垂涎这片土地上的丰饶物产。早在甲午战争结束后,日本人就以修铁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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