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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轻微的咳嗽了两下,你就那么着急起来;珠!
你知道这些成就得一个世界是怎样伟大么?你知道这些更使一个心贴
伏在爱之渊底吗?
在南下洼我持着线球,你织着绳衣,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太阳加倍
放些温热送回我们;我们都感谢那样好的天气,是特为我们出游布置的。吃
饭前有一个时候,你低下头织衣,我斜枕着手静静地望着你,那时候我脑际
萦绕着一种绮思,我想和你说;但后来你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我没有说什么,
只拉着你的手腕紧紧握了一下。这些情形和苏伊士梦境归来一样,我永永远
远不忘它们。
命运是我们手中的泥,我们将它团成什么样子,它就得成什么样子;
别人不会给我们命运,更不要相信空牌位子前竹签洞中瞎碰出来的黄纸条
儿。
我病现已算好那能会死呢!你不要常那样想。
两个月后我的恐怖悲哀实现了他由活体变成僵尸!四个月后他的心愿
达到了,我真的把他送到陶然亭畔,葛母墓旁那块他自己指给我的草地上埋
葬。
我们一切都像预言,自己布下凄凉的景,自己去投入排演。如今天辛
算完了这一生,只剩我这漂泊的生命,尚在扎挣颠沛之中,将来的结束,自
然是连天辛都不如的悲惨。
车过了三门阁,便有一幅最冷静最幽美的图画展在面前,那坚冰寒雪
的来侵令我的心更冷更僵连抖战都不能。下了车,在这白茫茫一片无人践踏,
无人经过的雪地上伫立不前。假如我要走前一步,白云里便要留下污黑的足
痕;并且要揭露许多已经遮掩了的缺陷和恶迹。
我低头沉思了半响,才鼓着勇气踏雪过了小桥,望见挂着银花的芦苇,
望见隐约一角红墙的陶然亭,望见高峰突起的黑窑台,望见天辛坟前的白玉
碑。我回顾零乱的足印,我深深地忏悔,我是和一切残忍冷酷的人类一样。
我真不能描画这个世界的冷静,幽美,我更不能形容我踏入这个世界
是如何的冷静,如何的幽美?这是一幅不能画的画,这是一首不能写的诗,
我这样想。一切轻笼着白纱,浅浅的雪遮着一堆一堆凸起的孤坟,遮着多少
当年红颜皎美的少女,和英姿豪爽的英雄,遮着往日富丽的欢荣,遮着千秋
遗迹的情爱,遮着苍松白杨,遮着古庙芦塘,遮着断碣残碑,遮着人们悼亡
时遗留在这里的悲哀。
洁白凄冷围绕着我,白坟,白碑,白树、白地,低头看我白围巾上却
透露出黑的影来。寂静得真不像人间,我这样毫无知觉的走到天辛墓前。我
抱着墓碑,低低唤着他的名字,热的泪融化了我身畔的雪,一滴一滴落在雪
地,和着我的心音哀泣!天辛!你那能想到一年之后,你真的埋葬在这里,
我真能在这寒风凛冽,雪花飞舞中,来到你坟头上吊你!天辛!我愿你无知,
你应该怎样难受呢!怕这迷漫无际的白雪,都要化成潋滟生波的泪湖。
我睁眼四望,要寻觅我们一年前来到这里的遗痕,我真不知,现在是
梦,还是过去是梦?天辛!自从你的生命如彗星一闪般陨坠之后,这片黄土
便成了你的殡宫,从此后呵!永永远远再看不见你的颀影,再听不见你音乐
般的语声!
雪下得更紧了,一片一片落到我的襟肩,一直融化到我心里;我愿雪
把我深深地掩埋,深深地掩埋在这若干生命归宿的坟里。寒风吹着,雪花飞
着,我像一座石膏人形一样矗立在这荒郊孤冢之前,我昂首向苍白的天宇默
祷;这时候我真觉空无所有,亦无所恋,生命的灵焰已渐渐地模糊,忘了母
亲,忘了一切爱我怜我同情我的朋友们。
正是我心神宁静的如死去一样的时候,芦塘里忽然飞出一对白鸽,落
到一棵松树上;我用哀怜的声音告诉它,告诉它不要轻易泄漏了我这悲哀,
给我的母亲,和一切爱我怜我同情我的朋友们。
我遍体感到寒冷僵硬,有点抖战了!那边道上走过了一个银须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