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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的判断是,我爷爷没问题。
“哪有傻了的人口齿那么清楚的?张妈肯定是胡扯。”老槐补充道,“这个张妈八成是脑子出问题了。”
再后来,我爷爷就只有在讲起那些陈年旧事时才显得比较正常,而别的时候要不就一言不发,要不就摔碟子摔碗,弄得张妈每天都如临大敌般不敢放松。为此老槐给张妈出了个主意:“你要和老爷谈棉花,知道吗?谈过去的事,谈皇帝被冯玉祥赶出北京,谈上海的棉花又白又细,懂不懂?”
张妈不怎么懂,老槐就给她做了几次示范,果然,一谈起棉花我爷爷就不摔碗了,乖得像个小学生,一个劲儿地回答问题。
大家族 第二章(1)
1
有一天,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我家大门前,从车上跳下来一个戴黑色眼镜的军官,门房的下人不敢怠慢,把他接进了厅房,他却不坐,看着表对下人说:“去吧梅孝成给我叫来。”梅孝成是我父亲的名字。有人来找我那死去几年的父亲,这可把下人吓得不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急火燎地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可我是主人,不得不去厅房。
那个军官看到我,倒是热情得把我吓了一跳,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是梅仍吧?”
我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哈哈大笑,说:“他娘的,你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你是谁。”
“那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你舅舅。”
拍我的不是别人,是我舅舅。
我舅舅作了团长,刚从南方回来,他说那个刘将军被他们的部队打败了,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现在省城已经不是刘将军的了,而是他们杨司令的,他是奉了杨司令的命令,率兵来驻守同州的。我舅舅说到刘将军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姚先生,姚先生就是跟着刘将军挥师东征去了,现在刘将军兵败了,姚先生不知是死是活。
我舅舅问我:“你爹呢?”
我说:“死了。”
他又问:“那你娘呢?”
我说:“也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我说:“好几年了。”
我舅舅就不问了,他牙疼似的吸了口冷气,环顾了一圈厅房,然后说:“你娘的坟我也不去看了,我一会儿还要去省城,你要有什么事情,就到同州城来找我。”
我舅舅听到死人的事情如此镇静,使我觉得他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过了有一年,我打算去同州城找我舅舅,因为不断有人对我说,梅少爷,你看我们梅堡的棉花这么海,这生意全都被外面的商人做了,你为什么不做棉花生意呢?
我说:“那你怎么不做?”
他便说:“我想做,可是我没你的关系呀,我要是有个当团长的舅舅,我早就做起来了。”
我听懂了别人的意思,他们是说我可以用舅舅的关系,把棉花卖到军队去,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军队最有钱。我想了好几天,决定去找我舅舅,我只想问问他,他们要不要棉花,要是要的话,我就帮他收购。
我带着老槐的儿子小槐去的同州城,小槐和我年龄差不多,也在我家做长工,这时候他的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了,身上全是肌肉,留着寸头,脸色是铜色的,一看就是个壮小伙,我听人说他前几年还偷偷拜师学过武呢。
我曾经问小槐:“你拜的是什么师?”
小槐不好意思地说:“少爷,你别听那些人乱说,你天天都见着我,我能到哪里去学什么狗屁武呢。”
我说:“那可不一定。”
被我说得多了,小槐才透露说,有一次他在街上碰到了一个脏兮兮的老头,那老头说他从河南嵩山来,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小槐听说他从少林寺来,就想着他一定有武功。老头也不隐瞒,说自己确实有武功。小槐问:“那你能不能传授给我一点?”老头说:“传授给你也没问题,不过你得一天给我五个馒头。”小槐想学武功,就答应了他,这样每天天黑以后小槐就去给老头送馒头,老头则教他武功。不过小槐向我辩解说:“那老头其实是个骗子,他会个狗屁武功,白白骗了我几十个馒头。”
我打算带小槐和我一起去同州,我想自己要想做生意,身边一定得有个人。
我对老槐说:“我带你儿子去见世面,你别拦着。”
老槐不敢拦,却也不放心,他说:“小少爷,小槐什么都不会,连个斗大的字都不识,你带他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