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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公社成立那年,我们家的那几亩地全部被收走了,只留了南坡那里半亩左右的地,叫做自留地。后来我壮着担子去问村长:“地收上去后还分吗?”村长看着我,目光是我琢磨不透的那种,他说:“梅仍,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没有地了吃什么,对不对?”我连忙点点头,说:“什么都逃不过村长的眼睛”
村长就笑了,很和蔼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个梅仍,这些需要你担心吗?要是都叫你担心了,我这个做村长的去担心什么?你放心回去吧,饿不着你。”村长对我说话的口气完全像个亲兄弟一样,说得我当下就没了主意,后来我想村长的话也对,全村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地被收了,大家的地都被收了,就是要挨饿,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我完全用不着担心。
被收上去的地现在属于新成立的人民公社,村长也不再是村长了,而是改成了队长。过了几天队长对我们说:“人民公社人民干,当家作主吃饱饭。”大家都觉得队长的话讲得好,“哗啦啦”地全部鼓掌。
队长起床很早,每天凌晨天刚刚发亮,他就叼着一支烟站在村头的大槐树下了,手里操着半截钢棍狠命地敲挂在槐树上的破钟,大家听到破钟的“嗡嗡”叫声,慌忙穿衣洗脸,扛着农具到村口集合。队长往往要戏弄一番来得最晚的那几个人,他扬着手里的钢棍取笑一个新婚的小伙子:“昨晚干什么去了?”
被问的人一脸尴尬,回答说:“啥也没干,睡觉。”
队长说:“睡了几次?”
被问的人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咧着嘴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派工,他指着一伙人说:“你们去打花尖。”然后指着另一伙人说:“你们去锄地。”剩下的一群人都是些行动迟缓的老头老太太,队长就对他们说:“你们去玉米田里拔草。”
人们各自分到了活干,嘻嘻哈哈又说又笑地排着队下地干活去了,那样子倒不像是去上地,而有些像赶集。干活的时候那更是热闹,你一句他一句的,家长里短的没完没了,要是遇到个能说会道的噎起嗓子吼两声秦腔,保准引得一帮人大声喝彩,就像在看大戏。这样下来,一晌很快就过去了,竟然丝毫不觉得累。惹得以前不下地的一帮妇女和媳妇,也嚷着要去田里干活,那些女人穿着红的绿的衣服,远远望去,田地里就好像有许多只彩色的蝴蝶在飞舞。
于是人们都说:“还是人民公社好,干活不累。”
队长说:“你们这些懒汉,现在是不是觉得干活也很美气?”
人们笑着点头:“美气,比睡觉都美气,有不要钱的秦腔听还不美气?”
队长又说:“美气的还在后头哩。”
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队长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可是过了没多久,我们就知道了。
有一天队长和几个人来我家门口,我当时正在喝玉米粥,喝得自己的嘴角沾满了黄色的玉米糁。队长说:“梅仍,吃完饭后把你家的锅拿出来。”
我说:“要锅干什么?锅里还有粥呢。”
队长说:“把粥倒出来嘛,实在不行就倒掉。”
我还想说什么,队长却阻止了我,说:“要炼钢铁了,你那口锅炼出了钢铁来,最少能造个手榴弹出来,炸它国民党反动派狗日的。”我这才想起,队长前几天说过要炼钢铁的话,我当时还想着他是随便说说的,谁知道这下子真的要炼了。
“你们以后就只管敝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队长对周围的人说。
我不明白队长的意思,后来就有一个人告诉我,以后要吃大食堂了,你要那锅还有个屁用。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们就进去把我的锅给提了出来,其中一个对我说:“你这口锅怎么这么轻?她娘的是口烂锅。”说着他们就把锅里的玉米粥泼进了羊圈,说:“食堂就要办起来了,不要舍不得你这点破粥,到时候让你一日三餐吃四菜一汤。”
我心疼我的粥,却不敢多说,只得讪讪地说:“不用四菜一汤了,能吃饱就行。”
队长就笑了:“你个梅仍,思想保守得很。”
我嘿嘿地笑,说:“我得多跟村长学学。”
村长说:“连你梅仍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村里办起了食堂,这可是个新鲜事,连我们梅堡年龄最大的老人也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吃饭不要钱,而且尽饱吃。按照队长的吩咐,大人们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劳动完了后直接去公共食堂吃饭,随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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