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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子澹,广袖翻飞,神情倨傲,薄唇挑出一丝嘲讽。
校场旷寂,四下旌旄翻卷,猎猎风声里,只听萧綦朗声道,“吾皇万岁——”
左右山呼万岁之声如潮水涌起,湮没了铁弓坠地的声响。
铺天盖地的称颂声里,子澹孤独地端坐马背,高高在上,而又摇摇欲坠。
次日,太医称皇上龙体欠安,需宁神静养。
内廷宣旨,皇上即日移驾京郊兰池行苑,着豫章王总理朝政。
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
我知道,子澹这一去,只怕要久居兰池,归期难料了。
满朝文武乃至市井都在流传皇上失德的流言,说皇上当众失仪,行事暴虐,竟欲射杀功臣,摧折国之栋梁……还有更多不堪的流言,我已不愿再听。
萧綦终于有了最好的理由,将子澹幽禁。
我不明白子澹在想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触怒萧綦。
费尽了心思,只求保他平安,他却偏偏往剑锋上撞来。
还能怎样呢,倾我之力,所能做的,只能是打点好兰池宫里里外外,让他在那里的日子不至太难过;另一面,护着胡瑶的周全,让他的孩子平安降世。
由于我的阻拦,胡皇后没有随驾前往兰池,得以留在宫里。
从校场回宫之后,她便发热病倒,神智昏乱,病情日渐加重。
一连数日都未听说她有好转的迹像,我心忧她们母子安危,再顾不得太医的劝阻,执意入宫探视。
鸾帐低垂,茜色轻纱下,胡瑶静静卧在那里,苍白面孔透出病态的嫣红,眉峰紧蹙,薄唇半咬,似睡梦中犹在挣扎。
我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徐姑姑拦住,“王妃身子贵重,太医叮嘱过,不宜接近病人。”
说话声似乎惊动了胡瑶,我还未答话,却见她身子一颤,眼眸半睁,直直望定我,吐出两个含混的字来。我离她最近,听得依稀清楚,分明就是叫的“王爷”!
这一声,惊得我心头剧震,半晌才敛定心绪,遣出所有人,只剩了我与胡瑶,留在空寂的中宫寝殿。
“阿瑶,你想见谁,告诉我。”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掌心触手滚烫。
胡瑶似醒非醒,眼里几许迷离,几许凄楚,喃喃道,“王爷,求您放过皇上,放过这孩子……阿瑶再不会违逆您,阿瑶知错了……”
她哀哀呓语,攥住我的手,用力握紧,像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退后一步,陡然失去依凭,跌坐到床沿,仿佛溺进一潭冰水,却连挣扎也不能。
胡瑶,竟也是萧綦布下的棋子,竟也是一心效忠萧綦的人!我千挑万选,原以为她年少率真,就算出身胡家也应没有危害子澹之心……眼前恍惚掠过校场上的一幕,子澹夺弓、掷弓、开弓,以及那愤恨欲狂的眼神。回想他与胡瑶种种反常异态,骤然从心底里渗出寒意,不敢再想下去。
子澹,他必然已知道了真相。
当他发现枕边人只是一枚棋子,当他以为这棋子是我亲自挑选,亲手安插……我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绝望和愤恨?
怎样的激愤欲狂,才会让子澹在校场上不顾后果,愤而开弓?
他恨萧綦,恨我,恨胡瑶,恨每一个欺他之人……假若还有解释的机会,我还能请求他的原谅么?
我颓然掩面,欲哭已无泪。
这熟悉的大殿,囚禁了姑姑一生,如今又在胡瑶身上,重现一场宿命的悲哀。
迈过殿门,我茫然前行,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动,仿佛被某个方向召唤,径直朝那里走去。
“王妃,您要去哪里?”徐姑姑追上来,惴惴探问。
我怔怔站定,半响,方记起来,这是去往皇帝寝宫的方向。
只是,那处宫殿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了我想探望的那个人。
良夜静好,明纱宫灯下,我凝望萧綦专注于奏疏的身影,几番想唤他,复又隐忍,终化作无声叹息。
即便问了他,又能如何。他骗我一次又一次,我何尝不是瞒他一次又一次。彼此都明了于心,彼此也都不肯让步。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说破,只要我们还能相互原谅,就让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这一次,我总算学会了沉默。
那一天,从校场回王府,是他一路抱着我回来的。一踏上鸾车,我所有的勇气和镇定都被后怕击溃。当时那只箭,离他的咽喉,不过五步远。冷汗到这一刻,才湿透我重重衣衫。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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