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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含羞草举得高高的,跟我的眼睛同一水平线,说:“你给我盆栽,让我看绿色的风景,昨天吃饭时的绿色,只是为了利用我赚钱,是吗?”
是不是呢?首先,我不觉得那些衣服和绿植是签约成功的关键因素,钟沛的产品、服务一定是达到了她爸爸的要求,并且至少不比竞争者差才行,其他的因素最多算个锦上添花。这么多年经验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单纯只被这种小伎俩就忽悠了。
然后,我是想借钱,借钱跟赚钱还是有差别的吧?
赚钱正大光明,付出了劳动没有获得相应的报酬,你有权质问。借钱低人一等,哪怕表面上姿态摆得多高,内心都是低三下四的。
钟沛不是张恒礼,我没法借个钱还趾高气昂。他也不是张衣,我没法耍了心机骗到钱还心安理得。
即使他是易续的张恒礼或者张衣。
依然不是我的。
跟他借钱,即使是为了易续,也是需要放下自尊的。自尊是在我爸,我妈,在易续,在张衣张恒礼面前才是摸不着看不见不需要出现的东西。
在其他所有人面前,放下自尊,是艰难的。
所以我要借钱,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所以我要借助一些手段,让事情变得容易一些。
比如给钟沛谈生意时一点点建议。
我还在思量,grace把含羞草伸得离我更近,含羞草细细的茎在空中上下抖动,像是在点头。突然她一扬手,含羞草就被扔进了离我们不远的垃圾桶,她喉咙里发出刺耳的笑声,接着说:“我没那么想见你,但真的想当面问问你,你是为了钱,对吧?”
是啊,站在她的立场,两者是没有区别的。
“对。”我说。
这个问题比“是不是只利用她赚钱”容易得多。我就是为了钱,我需要钱,我需要跟钟沛借钱,救我的易续。我现在就是活得不像一个正常人,我就是个伸出手的泥菩萨,死活都要钱,钱太重要了!可是钟沛用两百块就把我打发了。
她冷笑:“youstoleagooseandgavethegibletsinalms!so**ingdisgusting!”(你偷鹅还给杂碎以示仁慈,真他妈恶心!)
她的爸爸正在跟钟沛和高润告别,他跟他们说话,声音特别大,好像在对整个机场宣誓一样:“哎呀婚礼我可能就来不了了,实在是忙,但是礼一定到!”
grace恶狠狠地跟我说话,眼睛却是盯着他们的,像要冒火一样。
“我讨厌你们,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上肮脏的你们!你祝我幸福?这世界上没有值得我爱的人了,我他妈跟谁去幸福?”
她回到那群人中。然后众人寒暄,告别,握手又挥手。
grace再没正眼看任何一个人。我也没想跟她解释,我需要钱是事实。我觉得不值的是,我都变得这么恶心了,却只得到了两百块。不,认真算的话,我打车、买含羞草、给她买的咖啡和小吃,已经超过两百了,我不但没赚,还亏了!如果全部都是为了钟沛的生意,他是不是应该给我报销?
昨天她问我有没有见过比她更惨的人,我当然见过,曾经的张衣、现在的易续,谁不比她惨?她像张衣一样父母双亡吗?她像易续一样失去自由吗?
我终于听到她跟我说了一句英语,她说我**ingdisgusting。我也希望自己别这么恶心,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喝喝咖啡逛逛街不看重金钱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可是我爱的人,正承受着失去妈妈还可能失去生命的折磨,要是能给他生的希望,我活成一个市井小民、庸俗皮囊又何妨?
高润这时突然夸张地叫着,还拉起了我的手:“你回来啦?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跟钟沛?”我的情绪也稍稍回来点儿:“你们俩?”
“对啊!”她回答得挺理所当然的。
“你把张恒礼甩了跟钟沛在一起了?”我问。
钟沛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别这么说。”他说。
高润比他脸皮厚多了,还是那个嘴尖舌头快的女孩,她说:“只能说上天让我遇上了更合适的人,或者说你让我认识了更适合的人。不是你把我介绍到他公司的吗?”
“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
“一年零三个月了。”高润幸福地抱住钟沛的胳膊,”我们周年的时候他求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