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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摸脚,说脚还热着,又哭着说:我大没死,我大没死!三婶也用手去摸,说:都凉得森人手哩,杏开。杏开就嚎啕大哭。三婶说:不敢哭,杏开,这阵不敢哭,烧了倒头纸再哭。你咋还不烧倒头纸呢?纸已经有人从开合的代销店买了来,狗尿苔在院门口就从买纸人手里夺了跑来给杏开。杏开跪在炕前要烧纸,三婶说:狗尿苔,纸用钱打了没有?狗尿苔说:我没打。三婶说:你慌慌张张的,不打哪是钱啊?!但狗尿苔身上没有人民币,拿了纸到院里问谁有钱,而院子里的人不是没钱就是只有五分,一角,最多是长宽装有两元钱,葫芦说:支书有五元的票子哩,用五元打纸,给满盆多送些钱。马勺说:哄鬼么,还那么认真,要是烧纸真顶钱,人一死都成县长呀?!狗尿苔不听马勺的,要到厦屋房里找支书,支书却从厦屋房里出来往上房走,狗尿苔就要了支书的那张五元票子,把纸整沓铺在地上,把五元票一反一正顺行在纸上拍,嘴里说: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数到八十五,数糊涂了,就不念叨了。
支书到了上房里的炕前,看了看满盆,说:这嘴咋没合上?用手去按着要让合起来,但满盆的嘴就是合不上。三婶说一直给掏肉哩,嘴没合上,人一僵就合不上了。等停在灵床上,把枕头垫高些,脸往下窝着,就不明显了。支书说:啥时穿老衣哩?三婶说:没备老衣,他蚕婆在西头屋子里正给纳着。支书说:噢,长宽呢,让长宽快布置灵堂么。狗尿苔把打过钱的纸拿进来,杏开就在炕前点了烧,烧了几张,杏开就放开了声哭,狗尿苔也哇哇地哭。支书就对狗尿苔说:你不要哭了,去叫水皮,让他拿些白纸在灵堂上、大门上写挽联,再叫人到我家去抬桌子,我家有长条案桌哩。
狗尿苔出来,院子里有人在垒灶,垒成七星灶,牛铃帮着有粮在和泥,泥里要加些麦草,有粮就骂着牛铃把麦草拌不匀,旁边的马勺说:不敢骂牛铃,要不将来你也不在了没人给你垒灶。有粮说:我指望他呀,瞧他那样,我死了喂狗也不指望他!狗尿苔就过来拉牛铃,说支书让你去叫水皮哩,支派开了牛铃,他和锁子去支书家抬长条案桌。
院子的东面墙,老顺和灶火开始拆废匣钵,就在院墙外,站着五只狗,奇怪的是狗都没咬,坐在那里看着。
狗尿苔和锁子抬长条案桌,个头小,腿老碰着桌腿,又把案桌翻过来抬着桌面,巷中有一段漫坡路,他在前头双手朝后抓着桌沿,又抓不紧,喊:歇下歇下,手要脱了!锁子在后边往前一拥,狗尿苔手没有脱,人却跌倒在了地上,一颗门牙就磕掉了。狗尿苔在地上拾牙,锁子骂:你毬高的个子能抬?!狗尿苔不拾牙了,说:谁毬高?锁子说:你毡高!狗尿苔跳起来往锁子脸上唾,还没跳起来,锁子就一口痰唾在了狗尿苔的脸上。恰好跟后经过,赶紧说:锁子,锁子!狗尿苔见是亲家,觉得没了体面,又跳起来唾锁子。跟后说:锁子咱俩抬。两人抬着走,狗尿苔唾沫没唾上,立即脱了鞋在锁子的屁股上打了一下。
狗尿苔想,以前麻子黑爱欺负他,麻子黑是谁都要欺负的,这也罢了,可锁子在村里啥都不是,竟也欺负他,他就气不顺了。太阳在当头照着,照出他的影子是那么小,他挪了挪身子,影子还是那么小,骂了一句太阳。狗尿苔不相信他就不长,路边的那棵梧桐树上天布曾经刻过他在春天的身高线,就走过去再量,将手摸到头顶后在树上刻,回头一看,他听见梧桐树在说:还是没长!狗尿苔丧气了,离开时,却对树说:你长啦?你也没长!
面鱼儿老婆和开石的媳妇从莲菜池那儿回来,一人提了一个笼子。面鱼儿老婆的笼子里是浮萍草,说:狗尿苔你和谁说话哩?狗尿苔见是锁子妈,说:我恨哩!面鱼儿老婆说:恨谁呀?狗尿苔说:恨你哩!面鱼儿老婆说:我没惹你,你恨我?狗尿苔说:我恨你生了猪狗儿子!开石的媳妇说:你骂谁?!狗尿苔说:我没骂开石,我骂锁子。开石的媳妇说:谁是你骂的?!狗尿苔就不骂了,说:啊你们下莲菜池捞草了,生产队规定不准下池,你们捞浮萍草了?!面鱼儿老婆说:我是站在池边捞的又没下池。开石媳妇说:嚷嚷啥?我去挖了些水葱。开石媳妇的笼子里是有着一撮子带根带泥的水葱。狗尿苔说:能挖水葱还没下池?开石媳妇就燥了,说:你算个做啥的?就是下池了,把莲菜踩坏了,你给队长说去!面鱼儿老婆阻止了媳妇,走过来说:狗尿苔不会嘴那么长的,你嫂子病了,还是你婆给说的土偏方,让挖些水葱熬汤喝,哪里就踩坏了莲菜?!狗尿苔听说过开石的媳妇生过孩子后有了病,是啥病,他不知道,但人瘦得眼窝陷下去,颧骨突出,和他说话,也都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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