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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进行季度产量统计评比,他们组得了头名,要通报表彰。
杨剑让想容务必去看看。颁奖那天,想容早早关了门。大礼堂空阔,喊一嗓子,可以传递到任意角落,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舞台上摆一排盖了红色丝绒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金属话筒,拍一下,呜呜地仿佛拉长的警报尖锐地鸣响,后面的幕布上挂了两面醒目的党旗,隆重而热闹。想容不曾刻意装扮,孩子两月,并不出怀,袅袅婷婷立在末排,踮起脚尖搜寻杨剑的身影,目光与正寻觅自己的杨剑相撞,彼此颔首,拣末排的空位坐了。
冗长的总结之后,昏昏欲睡的工人兄弟终于听到孙跃民的名字,9号炼钢炉第五组被评为红旗组。受了刺激的掌声铺天盖地涌入想容的耳朵,她也受了激荡,那份荣誉涵盖了爱人的一份辛勤。然而,孙跃民按住已经离座的杨剑重又坐下去,吩咐他留在座位上照料大伙的工作服,领着其他五个组员衣着光鲜地上了台。
六个人站在台上笑红了脸,灯光打在身上好似沐浴着暖洋洋的太阳。跃民从厂长手里接过锦旗后高举过头顶,迎来如海潮般汹涌澎湃的掌声。
杨剑不免黯然,拍红的手掌里回荡着掩饰不住的落漠。想容心底一阵呼啸而过的刺痛,悄然离了喧嚣的会场。杨剑灰头土脸地回到店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迎向想容的目光,埋头收拾桌凳。被想容一把摁住肩膀坐回凳子上。
没上台,也抹杀不了我丈夫的功勋。坐好,煮碗牛肉面犒劳你!
杨剑低头吃着想容端到面前的面,拨开上方的面条,赫然看见碗底金黄的芙蓉荷包蛋。缓缓举头抬眼,想容微笑着在灶台边瞅他。心头一酸,泪水吧嗒吧嗒砸在了碗里,可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与这碗面比起来,那面锦旗又算什么!
想容坐在单车后座,晃悠着修长的双腿,将脸贴在杨剑结实的后背,深情地聆听丈夫沉稳如鼓的心跳,笑容从嘴角微微漾开,如荡开的水波。夜风拂过杨剑耳旁,掀起他的头发往后飘扬,轻轻嗡唱如歌。
第一卷 九世轮回 '17'
三十
想容八月身孕,不可再忙碌,只好先关了店子。好多忠实的客人很是不惯,吃久了想容煮的面,吃别的什么都无味。一旦消停,时间就多,忙惯的人停下来会闲得发慌。
那年冬天来得早,树叶落尽,潮润润的,雨下得频繁细密。
陡然想起杨剑的期待,就下厨炒了几个油腻的菜。强忍着才不至于呕吐出来,弄好了装在一只粉色的塑料饭盒里,带上门就去了。沿着扶梯下到底楼,撑开一柄黑布伞,步入雨中。想着杨剑见到自己欢喜的神情,哑然失笑。顾着遮蔽挺出去的肚子,却淋湿了后背。想容心里欢喜,哪顾得上这些细微。
三十一
孙跃民今日尤其烦躁,一炉钢炼这么长时间,是平日不曾有过的。让杨剑已送了七回钢样都不合标准。他亲自守着杨剑在滚烫的炉口舀了一瓢钢样,再将火红的钢汁倒入小铁盒。随杨剑一道去了检测中心,从窗口递出的结果依旧如故。
孙跃民回去时怅怅地走在前面,一手捏着安全帽,一手摸着微微秃顶的头发,沮丧无语,再不达标,就得报废了重炼。头顶的吊车巨大的吊钩上挂着用手指粗细的钢丝运送的冷却的钢胚。“喀嚓”一声,钢丝一股股崩断。近吨重的钢锭对着孙跃民的头顶直直砸下来,千钧一发,孙跃民被身后冲上来的杨剑一把推开,跌出去足有一丈远,依旧被钢锭砸在地上溅起的石子弹伤。杨剑血肉模糊地躺在钢锭之下,飞溅的滚滚烟尘遮住了孙跃民的视野。跃民被眼前的场景钉在原地,吊车的警铃响了许久,他才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
救人!
等赶到的工人将笨重的钢胚搬开,安全帽被砸成了碎片,杨剑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睛安详地闭着,不见太大的痛苦,约是被钢胚直接砸中了后脑勺,溅出的脑浆染红了头旁的钢锭。
三十二
想容提着饭盒,穿过锻造车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好似穿云而过的惊雷,一声声在她耳边尖锐地炸响。大冷的天,却随处可见赤着上身挥汗如雨的小伙在通红的钢胚旁忙碌。
想容的肚子忽然疼痛起来,一阵猛过一阵,直到痛得扔了饭盒蹲在地上大汗淋漓,一旁的工人跑过来将人背了出去,门卫叫来救护车把想容拉进了医院。
三十三
杨剑漂浮在车间干燥的空气里,看着组长错愕的神情,还有工人搬开钢锭时自己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右腿已经粉碎,后脑露出白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