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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遇,凄伤的身世,也应该找个结束。
萍踪浪迹十余年漂泊天涯,难道人间莫有一块高峰,一池清溪,作我
埋骨之地。如今这絮云堆中,只要我一动足,就可脱解了这人间的樊篱羁系;
从此逍遥飘渺和晚风追逐。
我向着她们望了望,我的足已走到岩石的齿缘上,再有一步我就可离
此尘世,在这洁白的潭水中,谫浣一下这颗尘沙蒙蔽的小心,忽然后边似乎
有人牵着我的衣襟,回头一看芸紧皱着眉峰瞪视着我。
走吧,到山后去玩玩。
“ ”她说着牵了我就转过一个山峰,她和我并坐在
一块石头上。我现在才略略清醒,慢慢由遥远的地方把自己找回来,想到刚
才的事又喜又怨,热泪不禁夺眶滴在襟上。我永不能忘记,那山峰下的一块
岩石,那块岩石上我曾惊悟了二十余年的幻梦,像水云那样无凭呵!
可惜我不是独游,可惜又不是月夜,假如是月夜,是一个眉月伴疏星
的月夜,来到这里,一定是不能想不能写的境地。白云絮飞的瀑布,在月下
看着一定更美到不能言,钟鼓齐鸣的涛声,在月下。听着一定要美到不敢听。
这时候我一定能向深潭明月里,找我自己的幻影去;谁也不知道,谁也想不
到:那时芸或者也无力再阻挠我的清兴!
雨已停了,阳光揭起云幕悄悄在窥人;偶然间来到山野的我们,终于
要归去。我不忍再看龙潭,遂同芸、苹走下山来,走远了,那春雷般似近似
远的声音依然回绕在耳畔。
二翠峦清潭畔的石床
黄昏时候汽车停到万寿山,揆已雇好驴在那里等着。
梅隐许久不骑驴了,很迅速的跨上鞍去,一扬鞭驴子的四蹄已飞跑起
来,几几乎把她翻下来,我的驴腿上有点伤不能跑,连走快都不能,幸而好
是游山不是赶路,走快走慢莫关系。
这条路的景致非常好,在平坦的马路上,两旁的垂柳常系拂着我的鬓
角,迎面吹着五月的和风,夹着野花的清香。翠绿的远山望去像几个青螺,
淙淙的水音在桥下流过,似琴弦在月下弹出的凄音,碧清的池塘,水底平铺
着翠色的水藻,波上被风吹起一弧一弧的皱纹,里边游影着玉泉山的塔影;
最好看是垂杨荫里,黄墙碧瓦的官房,点缀着这一条芳草萋萋的古道。
经过颐和园围墙时,静悄悄除了风涛声外,便是那啼尽兴亡恨事的暮
鸦,在苍松古柏的枝头悲啼着。
他们的驴儿都走的很快,转过了粉墙,看见梅隐和揆并骑赛跑;一转
弯掩映在一带松林里,连铃声衣影都听不见看不见了。我在后边慢慢让驴儿
一拐一拐的走着,我想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能在尘沙飞落之间,错错落落遗
留下这几点蹄痕,已是烟水因缘,又那可让他迅速的轻易度过,而不仔细咀
嚼呢!人间的驻停,只是一凝眸,无论如何繁缛绮丽的事境,只是昙花片刻,
一卷一卷的像他们转入松林一样渺茫,一样虚无。
在一片松林里,我看见两头驴儿在地上吃草,驴夫靠在一棵树上蹲着
吸潮烟,梅隐和揆坐在草地上吃葡萄干;见我来了他们跑过来替我笼住驴,
让我下来。这是一个墓地,中间芳草离离,放着一个大石桌几个小石凳,被
风雨腐蚀已经是久历风尘的样子。坟头共有三个,青草长了有一尺多高;四
围遍植松柏,前边有一个石碑牌坊,字迹已模糊不辨,不知是否奖励节孝的?
如今我见了坟墓,常起一种非喜非哀的感觉;愈见的坟墓多,我烦滞的心境
愈开旷;虽然我和他们无一面之缘,但我远远望见这黑色的最后一幕时,我
总默默替死者祝福!
梅隐见我立在这不相识的墓头发呆,她轻轻拍着我肩说: “回来!”揆
立在我面前微笑了。那时驴夫已将驴鞍理好,我回头望了望这不相识的墓,
骑上驴走了。他们大概也疲倦了,不是他们疲倦是驴们疲倦了,因之我这拐
驴有和他们并驾齐驰的机会。这时暮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