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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你?”
不相信似的,他擦了擦眼睛,城市的天空坠坠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是如此,偶然邂逅了苏,苏带来一个孩子,抱在怀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告诉张建国:“她是榛,是你的私生子。”
榛,张建国的私生子。宣布这一条消息时的苏,威严得如同一个一身浩然正气的女法官,颐指气使。一个充满羞耻意味的红叉被刻在张建国的脸上,不容篡改。
而三个月后,张建国另外一个孩子张卓群呱呱坠地。
那时候,他站在妻子的床畔,看着刚刚降生的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没有一丝尘埃,干净得像个水中的处子,他欣慰地笑了。作为一个血缘上的父亲,他把很大一部分的爱给了张卓群,而那个叫榛的孩子是他不愿去想不愿去触及的痛苦的回忆。想到她就会一连串地想到苏,他头脑中的痼疾就会发作。
当时,苏不顾一切地把榛留给了他,绝尘而去。
这个女子,为了报复,不择手段,她生下榛,因为榛是这个世界上对张建国来说最锋利的一把匕首,可以刺穿他的身体,刺穿他可怜且虚伪的婚姻。她要让榛这个孩子的苦难时刻提醒着他的幸福有多么卑鄙和龌龊。
这就是苏的目的?
若干年后,苏借居在澹川这个城市,站前的那所产权属教堂并有哥特式建筑风格的老房子是她的家。她对坐在她对面的我和童童说:“你知道那时她心里有多难受?!她是那个叫榛的孩子的母亲!亲生母亲。她是想用榛来挽回曾经唾手可得的爱情。她比夕还要孤注一掷,夕不会像她一样,生下一个孩子,作为要挟的砝码。夕不会,她甘愿忍气吞声,这在苏来说,早就看透了。苏天真地以为自己做得决绝,并且封死了后路,除了一往无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包括张建国。”
童童插嘴:“那结果呢?”
“结果她败了,肝脑涂地,她比夕还要惨,连翻身的机会都丧失了。她曾经去找张建国要回那个可怜的本不该降生的孩子,可让她吃惊的是,张建国比她更加决绝,他居然把孩子弄没了,她再也没办法要回自己的孩子了。她成了一个残缺的女人,心怀鸩毒一般的仇恨,不可融化,她对站在眼前的张建国充满了愤怒,恨不得杀了他。她再也没办法接受婚姻,看到一个完满的家庭,她的心会疼,抽搐着疼,几乎窒息。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是渴望还是嫉妒。除了向耶和华寻求解救之外,她已绝望,没有一条救赎之路。”
童童说:“你就是苏?”
坐在我们对面的女人笑而不答。只是眼里有了湿润的泪光。
苏把榛留给张建国的那天,另外一个女人正在滴水的檐下躲雨,一只手捂住怀有六个月小宝宝的肚子,另一只手打遮,向雨水之外的柏油路上望去,希望从不远处的巷口拐出来张建国。雨在那天从未有停止的迹象,北方的天空布满了潮湿的云朵,经不起一阵风吹。从巷口里拐出来一个黑衣女人,着装像修道院里的修女。她一下就注意到她。
她走过来,走到她的身边。目光刺向她挺起的肚子。突兀且无任何铺垫,长驱直入地说:“你在等张建国?”
她说:“你是谁?”
她什么也没说,凝住笑,如一朵莲花,缓缓移开,淹没在雨幕的另一侧。
张建国抱着榛站在巷子里。孤立无援。他看着那孩子,像一块透明的冰,看不出爱恨,寒凉却沁入体内,直逼心脏。幸好,她在熟睡,不理会这世界之外的繁杂和聒噪。她若是哭起来,他会更加慌张失措,甚至会像扔一枚炸弹一样把她远远抛开,可她还是牢固地黏在手上,分寸不离。
第八回 苏(6)
黑色的云彩一层一层压过来,云层与云层交叠之处犬牙交错。
他开始走动。
他分不清方向,只是麻木地移动着双腿。有一刻,他集中了思想,不再涣散,想到了粮油管理站的那个女人,他想她现在也许在咒骂他。地上有一块石头,他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踢着走,不小心绊了一下,怀里的孩子突然就哭了,声音很大,几乎震破他的耳膜。他束手无策,不知道怎样使她不哭,怀里的孩子再次钉住了他,将他钉在这令人厌恶的角色里,他焦头烂额,万念俱灰,看不到黑夜的出路。
后来,张建国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
他把手中的孩子交给孤儿院的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那一刻,他摇摇欲坠的心忽然陷落。孩子从脱离他双手的一刻开始便没完没了的声嘶力竭地哭,持续了半个夜晚,嗓子快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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