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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静极了,能听见飞虫翅翼的振动,它似是觉察到夜的流逝,扑拉拉扇着翅急欲飞离出去,没头没脑的满帐乱撞。
陡然间,胤禵桀骜的头颅慢慢低下,虫鸣声中似听见她一蹦一跳跑了进来,“阿玛,阿玛,它不停的在叫什么呢?”她白白胖胖的小手上停捏着一只透明的蝉。
胤禵拿帕轻轻拭去她汗湿的前额,她是那样会出汗的孩子,笑着道:“它在叫‘热死了,热死了’,你这样捏住它,可更得把它给闷坏了。”
“那我放了它,它可以凉快一点了吧?”
“嗯。”
忻圆仰起头,放开了手,胖嘟嘟的脸颊像朵蔷薇花,眼神里全是对阿玛全然的信赖,这个年纪,阿玛与她而言,宛如便是她的天神般。
记忆如此鲜明,刹那间竟已成那时,那生,那世,生死永隔。
胤禛望住他眼中恍惚有泪,欲待说些什么,胤禵已开口道:“你静心听过雨声吗?滴答,滴答,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极其微弱,如泣如诉,沁入骨髓的凄凉,她说那是寂寞的声音,是她极小极小的时候,常常独自倾听的声音……”他双眼直直地看着帐幕,似乎神魂早已经不在这间营帐中了,“为什么放不开手?。。。。。。其实她和你我一样都是那么的孤单,得到的爱那样的贫瘠,可她却神奇的总是能给予……”他一直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他曾试了多少次都一样,就算从她身边走开,也夺不回自己的心了,于是他不甘,他疯狂,不管她要不要,禁锢了她亦禁锢了自己,只是这一次,她伤得太深,奄奄一息,亦需爱的救赎,而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世间唯一能射伤她的猎人,也是这世间唯一能带她回家的人,纵然此刻自己已心如齑粉,闭上眼,强忍著喉头抽紧,那样不愿,却还是说出了口,“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可她爱你,她从头到尾爱的人只有你,”他稍一停顿,“她往南边巴颜喀拉山去了,
你把她带回来……”还未等他将话说完,胤禛已如闪电般掠过,帐外早有人牵马等待,胤禛一跃而上,用力一踢马腹,马仰声嘶历,即刻奋踢狂奔离去。
胤禵伫立片刻,掀帘步出帐外,尘埃落定,更望不见丝毫人马踪影,袍角在晨风中微微地飘,朝阳慢慢升起,万道霞光映着他笔直的脊背,却是无限寂寥。
霞光中,往事纷至沓来,笑的喜的恼的怨的恨的,十数载岁月风风雨雨一路走来,曾是那样漫长,而今回想起来,却短暂得不容人留恋。这一次,真正的离别,近在咫尺,而他,无能为力,亦不容再为。
艾薇伏低身子,抱紧马颈,纵马奔驰,四周荒凉,芒草萋萋一路绵延,急速向后倒去,只有风声咆哮,如野兽嘶吼,空气越来越冷,她心中的惧怕却并不是为此。
她听见身后远处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巴颜喀拉山脉蜿蜒逶迤的雪峰沉默在远方,夏季疯长的青草湮灭了马膝,那样亮的太阳却不能将山巅的雪消融,积了上千年的雪,山巅也就白了上千年的头。
艾薇仰起脸,听得马蹄声已近到跟前,可她亦到了终点,她拉住缰绳,缓了下来,轻踢马腹,驱使它慢慢前行,忽地一块蓝绿色的碧玉耀亮了人眼,如草原上的蓝色眼睛,扎陵湖静静躺在山脚下,周遍随垒着一小堆一小堆的玛尼石和随风飘扬的经幡。
艾薇勒住马身,随手扔下缰绳,朝前走去。
胤禛纵身下马,牵过艾薇马的缰绳交与随后赶至的侍卫,嘱咐两句,追上了她。
湖水清澈无垢,倒映苍穹,马儿想是跑了太远的路程,焦渴难耐,嘶鸣着奔向前,埋首湖中痛饮。
她忽地回转过身,道:“你跟得住这一次,跟不了一生一世,看得住这一回,看不住每一分每一秒。”
胤禛觉得周身一下冷了下去,刚欲伸手去拉住她,她却背转了身,独自朝着群山高处走去,每一步,都那样决绝,似要将往日都遥遥抛弃在脑后。
碧蓝的天空,如四月阳春里透明的翠湖倒转过来覆盖在了天顶,如海般广淼深邃。
她知道他一直在跟着她,可她不敢亦不能回头去望一眼,只是向前走着,每一次视线无意的一瞥,都能看见他的身影,两人间像有一条线牵引着般,他踩着她的每一步足迹,一前一后地走着,默默无言的走着,走在从无人经过的草丛间,野花肆意盛放,年复一年,纷纷的开了,又纷纷落下。
山越爬越高,似到了天的尽头般,漫漫千里渺无人烟,亘古的宁静,天将暮未暮,所有颜色都已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夕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