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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蓦然回首(9)
父亲是个乐天派。世间万物在父亲眼里都有着它积极可取的一面。做饭烧菜,也不例外。父亲做菜永远像是在做学问,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反复实践,不断进取。常常是烧得好的菜,让全家人一扫而光,吃个底朝天。而欠味道的菜,自然无人问津,被无情地打入“冷宫”。父亲不会为我们的挑肥拣瘦而生气。他会将那道被冷落的菜,自己拿来就着饭吃了,边吃还会边自我作一些评定。不日,当那道菜重新上桌时,已经被父亲改造成一道美味佳肴。日积月累的使父亲逐渐形成了一套风味独特、技巧娴熟的烹调手艺。他做的菜决不会是千篇一律的,而是酸、甜、苦、辣各显风姿。
父亲烧的菜总是跟着季节走的。冬日时节我们用涮火锅来暖身,夏令时分我们有凉面来消暑。一年四季的节日,大到春节,小到中秋节,父亲从不会忘记,而且总会做出许多花样翻新的庆祝餐。让我最感动的、也是最难忘的是,每年三八妇女节的那一天,父亲总是忙得不亦乐乎。从买菜、做饭到刷盘洗碗,都由他一个人包了。不为别的,只为这一家四口中,他是唯一的男人。而母亲、我和妹妹又是他一生的最爱。
是的,父亲烧的菜里,全是爱。他清楚地知道我们每一个人口味的轻重以及饮食的习惯。若是家中有人生了病,父亲总会精心地做出一些营养丰富的、清淡可口、易于消化的病号餐。吃下去,会让我们觉得,病已经好了一大半。
父亲在做饭的事上,还经常发明创造一些由自己命名的饮食,光是将煮好的面条,加上不同的卤汁,就可形成名目繁多、口味丰富的美食。一次,父亲问我:要不要试试“光头面”?我问什么叫“光头面”?父亲笑笑说:顾名思义,“光头”就是什么都没有,清水煮面条。不多时,父亲给我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看上去,一碗无油的清汤里,含着纤纤细面,面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几粒绿色的葱花。吃下去,却味道鲜美、别具一格。原来,父亲是用鲜鸡汤下面,简单、省时、省力,又可口。
父亲边做教授边做大厨的日子,一过就是很多年。直到后来,我和妹妹都先后成家,母亲退休,父亲的大厨生涯才算暂告一个段落。然而昔日父亲做饭所付出的辛苦、操劳和爱心,却绘成了一幅永恒、温馨的画面,久久地留在了我们全家人记忆的深处。
父亲在照顾好家人的同时,最多的时间就是以书为伍。借书、买书、读书、教书、写书。这样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到了晚年才如愿以偿地有了间自己的书房。
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父亲的书桌在哪里。等我14岁回到父亲身边时,时间已经飞跃到了上世纪70年代。母亲那时在她的单位,为我们全家四口搞到筒子楼里的一间居室。这间居室也就变成了多功能的房间,它集卧室、饭厅、书房、会客室于一处,是我家当时的全部。室内的布置至今仍是历历在目,两张双人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一个五屉柜,便将小小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那张桌子,成了我家当时最有利用价值的家具。它既是餐桌,又是书桌。端上桌面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应接不暇。常常桌子的一边是书报纸张,另一边则是锅碗瓢盆。在桌子这样尽心尽力、繁忙非常的日子里,父亲总是等到一家大小都入睡后,才挑灯夜战。只有那时,桌子才属于父亲自己。而父亲仍旧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学问。
再后来,我们全家终于有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可是仍没有条件让父亲独占一室为书房。于是我们在客厅的一角,面向窗户、采光极佳的地方给父亲摆了一张专用书桌。为此父亲兴奋了很多天。他立刻对专用书桌作了全面有条有理的“规划”。尽管他的各类书刊杂志,堆积如山,父亲总是分门别类地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书桌的不同方位上,让人一目了然。一张书桌和一间书房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父亲仍是心满意足,一有时间,便守在桌旁,读读写写,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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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蓦然回首(10)
当父亲拥有一间自己的书房可是90年代的事情了。那时父亲执教多年的大学里为一批老教授特意建的几座现代化的教授楼,父亲很幸运地分到了四室一厅的住房,于是,父亲多年希望拥有一间书房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书房虽不大,但却布置得清新高雅,让人耳目一新。书房里有几个顶天立地的书柜及一张大书案。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父亲多年的藏书,以及他自己的多部著作。
小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