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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麟说:“上门打扰,实在是不成敬意。”
周三爷忙向屋子里让着客人:“来来来,屋里请。燕子,快给客人沏茶。”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从屋门里出来,又消逝在厨房里。
铁麟和金汝林随着周三爷进了屋,顿时愣住了。这是五间正房瓦屋,扁砖到顶,雕廊画栋。屋子里一水的红木家具,镶着翡翠的硬木屏风,屋顶上吊着纱灯,地面上铺着地毯,墙壁上挂着名画,堂案上熏着檀香。这陈设布置,连王府大宅也黯然失色。葫芦小院外面看那么不起眼儿,里面却富丽堂皇、别有洞天。再看看周三爷,一副庄稼人打扮,只是面料是丝绸的,显得又舒服又随意。
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又出现了,一个同样是穿着随意的女人端着茶盘进来了。铁麟瞟了一眼,心里更是吃惊不小。这女人年方二十上下,美得有点儿令人心灵震颤。一脸春光明媚的笑容,两只星光灿烂的大眼睛,还有那脆生生的声音,使这华丽的堂舍更加辉煌。铁麟心里想着,这是周三爷的小女儿,还是他的小孙女?幸亏他没有轻易开口,周三爷一介绍,让铁麟如闻春雷。
周三爷说:“这是贱内,叫燕儿。”
铁麟颇感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三爷却爽快地笑起来:“你们是不是觉得老夫聊发少年狂了,八十多岁的人,怎么还娶了个20岁的黄花丫头?燕儿,你给他们说说。”
燕儿脸一红,掩饰地说:“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因为您对我好。”
周三爷逗着燕儿说:“给客人说说,我对你怎么个好法。”
燕儿的脸更红了,端着茶杯里的水都差点儿洒出来。
铁麟打着圆场说:“周老前辈,快别难为夫人了。”
周三爷说:“是这么回事。燕儿是山东荣城人,是我从大运河里把她捞上来的。我见这姑娘聪明伶俐,很喜欢,本来想收做女儿或孙女的,可燕儿不干,非要给我暖被窝儿。哈哈哈,也算我老来的福分吧……”
也说不清为什么,铁麟见了这来历不凡的姑娘,心里顿生一种爱怜之情。他怕周三爷再说出什么让燕儿难为情的话来,便忙说明来意。没想到,表面上那么和气随便的周三爷,一听铁麟让他帮忙寻找洋大人的皮箱,立刻火从天降,怒从心起。
周三爷的脸板了起来:“铁大人,您今日不来找我,我也惦记着改日要去仓场总督衙门找您呢。我就不明白,您刚刚上任,干嘛就拿我的孩子开刀呀?不错,我的孩子没出息,掺糠造假,坏了码头上的规矩,是该打,是该罚,是该发配为奴,您做得都不过分。可我就想问问您,这码头上,谁最恶,谁最贪,谁坏的规矩最大?您英雄,不错,武二郎一般的英雄。可您这英雄,不打老虎,干嘛偏偏冲着我们这些偷油的耗子抡拳头呀?”
铁麟一下子明白了周三爷是在说他惩治临清卫山东前帮领运官徐嘉传的事。同时他明白了徐嘉传也是青帮,甚至还是青帮的重要分子。他还明白了青帮的势力有多大,这是万万不可等闲视之的。
可是,面对着周三爷的指责,铁麟能说什么呢?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金汝林这馊主意,寻找洋大人的皮箱,找周三爷干什么?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第九章
临清卫山东前帮惹了祸,让仓场总督和坐粮厅查出了掺糠造假,领运官徐嘉传受到了惩处,可是那64船漕粮还得交呀。怎么交?麻烦大了。
首先要把那些漕粮卸下来,摊在晒谷场上晾晒,把水分晒出去以后,还要用扇车扇,去掉掺进去的糠土杂物。等整理合格了,再进行收兑。
如此一来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一是因为他们漕粮短缺才掺糠造假的,太阳一晒,扇车一扇,肯定更少了。缺欠漕粮,大清律法对运弁运丁的惩处也是非常严厉的。缺欠一分,要杖30,要追比,要革职;缺欠二分,要杖40,要追比,要革职;缺欠三分,要杖要革职,要追比,追比仍不能完粮的,要发配充军;缺欠六分以上的,要杀头,要籍没家产,要押妻子抵还……二是这么一折腾,肯定要耽误时间。每帮漕船抵通和回空都是有一定的期限的。譬如河南和山东的漕船,就要在三月一日之前抵通。漕船交完,坐粮厅发了回单以后就要马上回船。来迟了或回迟了,都叫违限。违限不但要受到惩罚,而且还会招来更大的麻烦。运河上行船,下水要让上水,空船要让重船,违限的船只要让按时来去的船只。耽误了回空的时间,便失去了航行的河道。你只有等着别的船都过完了才能过,等来等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