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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戎又趁机跟踪上来。
这家饭店叫天河楼,是漕运码头上有名的高档饭庄。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飞檐翘脊,雕梁画栋。楼的基座一半跨着堤岸,一半悬在水上。这家饭店的东家姓侯,山西人,除了这家饭店,还在城里开着钱庄,是个富甲一方的人物。这里的厨师据说有好几位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都有几手做菜的绝活儿。而到这里来用餐的,多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大贾和达官贵人,再有就是码头上的政要和帮首了。这里指的是大餐,都说店大欺客,天河楼却不是这样。侯老板非常明白得人得财的道理,所以立下了严格的店规店章:童叟无欺,贫富咸迎。
大餐之外,亦有家常菜肴,专门为接待那些阮囊羞涩的风雅之士。甚或贩夫走卒,流浪艺人,进得门来也会收到笑脸迎接。买卖不分大小,赚一文钱获一份人心。天河楼的生意重要,可名声信誉更重要。
饭店的高档还有一点可以证明,高悬在楼眉上的“天河楼”三个镏金大字,竟然是乾隆皇帝的御笔。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每次在大运河登舟,天河楼都要准备几个精致可口的菜肴奉献上去,深得乾隆皇帝的赞赏。
甘戎见那三个人进了天河楼,也大摇大摆地踱了进去。一进门,就吓了她一跳。满店的小伙计个个聪明伶俐、干净利索、嘴勤脚快,见有客人进来,齐刷刷地喊了起来:“里面请啊,您哪……”紧接着,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凉拌粉皮,拉薄剁窄,多加芥茉……”,“我的那个菜马前啊……”这叫做鸣堂,京城的大饭馆里多是这个规矩。做生意讲究红火,饭菜飘香,刀勺乱响,满堂热闹,显得格外有生气。北京人好摆谱,把吃饭当成乐子,当成交际,当成身份。到这样的饭店里,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着,左右伺候着,听着顺耳,吃着舒坦,花钱不冤,特别的有“爷份儿”。所以饭吃完了,都扔下几个赏钱,玩的就是这个派。这时候,堂头一声高喊:“刘四爷看赏,大洋两块……”堂头的话音未落,满堂伙计,伙房厨师,洗菜的,刷碗的,打杂的,包括账房先生,甚至饭店的东家都一齐高喊:“谢谢啦……”就这满堂欢实劲儿,让赏了钱的客人觉得脸上特别有光彩,心满意足地出了大门,下次吃饭肯定还到这里扔钱。
甘戎虽说出身在官宦人家,又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可是到大饭店来的机会并不多。越是大家的女子,越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多亏甘戎是满族旗装,才能有此方便。
一个小伙计把她朝一张靠窗子的座位那边领,她却摇了摇头,拣账桌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小伙子在她面前一站,将手里的白手巾往左肩上一搭,热情地说:“您想要点儿什么?”
甘戎一愣,她本来没想到这里吃饭,可是跑了半天,肚子也确实饿了。吃点儿什么好呢?
小伙计见她犹豫,就满口生花地向她报起了菜名:“凉菜有酱牛肉、熏小鱼儿、辣肚丝儿、花生仁儿……炒菜有焦溜肉片、京酱肉丝、宫爆鸡丁、葱爆羊肉、木须肉、摊黄菜、溜肝尖儿、炒腰花儿……”
甘戎毕竟是大宅门里长大的,到哪儿都不怵阵、不怯场,还时不时地耍一下小姐的脾气。她的心思一直在被她跟踪的那三个人身上,哪有工夫听小伙计在她耳边乱鸹噪,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制止了小伙计继续报菜名:“行了行了,你给我来半斤肉丝炒饼,一碗鸡蛋汤就行了。”
大饭店的伙计就是不一般,尽管受到了顾客的白眼,可仍然是不急不火,满脸堆笑,丝毫没有减弱半点儿的热情,他听完甘戎点的饭食以后,马上冲后厨高喊着:“半斤肉丝炒饼,一碗甩果汤,马前啊……”
甘戎这才知道,鸡蛋汤到饭店里该叫甩果汤。管它呢,爱叫什么叫什么。
账桌前面那一幕却让甘戎有点儿惊心,三个人当中为首的那位正从包袱里往外掏着元宝,50两一锭的雪花银元宝,他一连掏出了8锭,齐刷刷地摆在了账桌上,像蹲上了八个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
干瘦得如同笤帚疙瘩一样的帐房先生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问:“就一桌?什么时候?”
那位客人谦卑地问:“后天行吗?”
账房先生摇起了头:“后天哪儿行?有的菜提前三天就得上灶,您还得给我们留点儿采买的工夫吧?”
那位客人说:“那您说,最快什么时候?”
账房先生说:“最快也得2月29,打着4天的工夫。”
那位客人有点儿为难:“3月1号就开漕了,我怕来不及,这样吧……”那位客人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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