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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传泰拿走她手里的毛衣,扶她躺下,说:“十一点多了,别再打了,睡觉吧。”
传静扭着说:“不嘛,我一点也不悃。”
“不悃也睡,”他拍拍她的脸,“听话,闭上眼睛。”看到她听话地合上眼,便熄了台灯,拿起桌上的电话走出妹妹的房间,并随手关上房门。
他知道她一下子睡不着,但她会很听话地躺着,直到十二点、一点,甚至二点,然后才可能睡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他回到自己的屋里,脱衣在床上躺下。他刚刚熄了灯,电话铃就骤然响了起来。一瞬间,恼怒就如电击似的传遍他的全身。他伸手抓起电话,里面立刻传出来那个既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
“喂,是沙队长吗?给我帮个忙怎么样?”
沙传泰知道自己不能骂,妹妹也许会听见的。他压低了声音说:“杂种,现在是半夜,你他妈的就不能白天来电话!”
“别发火嘛,沙队长,我是很识趣的,我看见你妹妹睡觉了才给你打电话的。我是个懂事的人。”
“你快说,少费话!”
“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女人,姓于。。。。。。”那人地足足说了十分钟。
《黑域》第二章(6)
第 二 章
1987年10月17日 星期六
凌晨 1点35分
沙传泰在黑暗中摸到桌上的手表,凑到眼前看了一眼,看到蓝莹莹的时针和分针上下排成一条线时,便明白他又要失眠了。每次都是这样,那个狗杂种一打来电话,他就会失眠。
此时,他躺在床上,感觉到心里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情感在翻滚着,使他的全身都在黑暗中颤抖。在这种情感中,有难以忍耐的愤怒,有对生活和生命的恐惧,有力不从心的羞愧和耻辱,更有一种歇斯底里却又无处发泄的疯狂。他明白,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了。
每到这时,往事就会象狂潮一样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仿佛被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浑身的骨节都在咔咔作响。
沙传泰曾经有一个很好的家庭,虽然并不富裕,却很温暖也很和睦。
那时,父亲和母亲都是工厂里的老工人,一辈子都勤勤恳恳地工作和操劳着,慈祥和蔼地待人待事。他们对自己俭朴而温饱的生活和两个懂事听话的孩子非常满意。在他们有限的需求里,觉得日子不可能更幸福了。他们看着儿子和女儿一天天地长大,又健康又活泼地学习、玩耍、嘻笑、争执,就有说不尽的欢乐。他们已经憧憬着在不久的将来抱孙子和外孙子的事了。对他们来说,幸福就是今日的永恒。
但就在沙传泰上高中二年级的那个夏天,好日子就如刹车似的嘎然而止。
父亲和母亲要去看望他们远在乡下的一个亲戚。那是一个隔得很远的亲戚,不看也罢。但母亲说,他年纪大了,又生着病,眼前连个人也没有,咱也就这么一个亲戚。于是他们就去了。去的时候一切都好,但在回来的时候,长途公共汽车冲下了陡峭的山坡。车上共有四十八名乘客,死十一人,重伤二十七人。在那十一人中,就有他们的父母。
这个幸福的家庭,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两个孤儿。
父母去世后,工厂里给了一笔抚恤金,很小的一笔。此外,就是按月给兄妹俩发一点生活费,也很少。沙传泰知道他必须尽快工作,作为兄长他必须承担起这个家庭的担子了。他报考了警察学校。警察学校里发制服和衬衣,吃饭有食堂。这样他自己的问题就算解决了。学校里同时还发津贴和助学金,这些钱再加上妹妹的生活费,也勉强解决了妹妹的生活问题。
沙传泰是个懂事的肯向上的人。在他的知识面上,生活是第一位的。但他懂得无论干什么都必须脚踏实地去干好。所以在三年的警校学习里,无论是文化学习、刑侦斟查,还是擒拿格斗、执勤巡逻,他始终在前三名之内。他受到了赏识。脾气暴戾的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市公安局刑警队,开始了他真正的警察生活。
但不管怎么说,他并不是一个从小就立志当警察的人。他选择了警察,是为了承担家庭的重担,是为了照顾妹妹的生活。充其量,他也不过象许许多多别的孩子一样对警察抱着幼稚和单纯的敬仰。他真正了解警察,了解监狱,并进而由此了解社会,则是在他毕业之前去北郊监狱实习的那一段时间。
他刚去时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监狱里的黑暗和腐败大大出乎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