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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五岁起,太后将她接进宫中,迄今已有十五年了,一直悉心照顾,耐心教导。那是能让她在这世上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存在。而她不但辜负了太后的教导,还注定要伤太后的心了。没办法,活着太累了。亏欠太后的,就下辈子再还吧。
皇帝知道,他只要用力,就能掐断她的脖子。或者他夺过她手里的簪子在她脖颈上划一道,应该也能结束她的性命。但是他居然迟迟下不了手。他隐约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镇定下来。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宝儿,也是和他纠缠多年的女人。
十六岁的他,刚刚登基,意气风发,在太后那里看见了红着眼睛的小姑娘。他对小小的她说,会一直照顾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往事如潮水般涌现,他慢慢收回了掐着她脖子的手,在明月郡主惊愕的眼神中,他无力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他重重喘了一口粗气,声音低而虚弱:“把簪子扔掉,高呼救命。”
明月郡主神情怔忪。
皇帝呼吸粗重,发青的面容上隐隐罩了一层黑雾。簪子上的毒在缓慢侵蚀他的身体和理智,他再次咬了咬舌尖,疼痛使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的手用力扣着桌角,几乎是用着全身的力气:“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个黑衣蒙面刺客所为,已经逃走了。”
他努力提高声音:“你记住,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和朕,也从来没任何不正常的关系……”
明月郡主怔怔的,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以为他会杀了她。到头来却是这么一番话?是担心他们不堪的关系被人知道有损他的名声,还是想要帮她脱罪?
因为咬破了舌尖,皇帝嘴边带了一些血渍,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像是不曾听到她的话一般,他向明月郡主伸出了手,眼中涌出无尽的偏执与疯狂,最终却又慢慢归于平静……
“宝儿……”他的目光遥遥地落在明月郡主身上,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其实,朕是真的很喜欢……”
他的头垂了下去,声音也戛然而止。
明月郡主踉跄着后退半步,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似是停不下来,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低头攥紧了发簪,大笑起来。
……
还没到正月十五,漫长的新年尚未完全过去。
韩嘉宜觉得在定国公府上冷清,有时陆晋不在家,她得了机会就还去长宁侯府。
对于她的到来,沈氏等人自然欢喜。但沈氏还是对女儿道:“你成了亲,也该有个当家太太的模样。三天两头去找娘,不怕人笑话呦。”
韩嘉宜笑着摇头:“不怕。”
“晋儿呢?”沈氏问道,“他今年过年也在忙吗?”
在她的记忆中,陆晋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碌。
韩嘉宜眼珠微转:“算是吧。”
陆晋今年主要忙的是明月郡主的事情。皇帝命他去找明月郡主。他知道明月郡主往蜀地而去,那路引还是他想法子办的。但他却一直消极怠工,在确定太后病重一事有蹊跷之后,还派人去提醒明月郡主。
也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人,找到明月郡主一行不曾。
韩嘉宜正与母亲说着话,忽听侍者来报:“大公子回来了。”
如今陆显做了长宁侯世子,有下人初时改不过口,仍唤陆晋“世子”,也有机灵的唤他“国公爷”,陆晋干脆统一了一下,侯府上下,都称他为“大公子。”
韩嘉宜闻言精神一震,顿时喜上眉梢,笑吟吟看向母亲:“是来接我呢。”
沈氏心知他们新婚燕尔,正是情浓之际,也不甚意外,只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接你,而不是另有别的事情?”
“我就是知道。”韩嘉宜脱口而出。
果然,陆晋简单与长宁侯夫妇打了招呼后,就要带韩嘉宜回府去。
沈氏笑道:“何不在这边一并用了饭再走?”
韩嘉宜不说话,只瞅着陆晋笑。
“马车在外面等着呢。”陆晋微微一笑,“改日吧,改日再在这边用饭。”
沈氏也不再强留,点一点头:“也好。”
两人告辞后,乘马车离去。
天阴沉沉的,寒风带来阵阵寒意,然而马车里却温暖如春,偶尔有调皮的风穿过车帘的缝隙吹进车厢。
韩嘉宜拢了拢手:“是不是要下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