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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因为出发点的不同而分道扬镳。中国文化走上了一条重经验,轻逻辑,贵领悟,轻理性,重视人际关系,反对冒险轻视创新的中庸之路。对于中国文化来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这样的体系,虽说是一种“王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在具体方式上,缺乏落实的手段,完全可以说是美好的一厢情愿。比如说,假如没有科学,社会如何能发展?没有深入的数学知识,科学体系又如何能立住脚?只有通过社会的进步,才能实现国力的增强,只有国力增强了,才是“王道”的基础。——这一切,在中国文化中,都没有具体的论述。所有这些相关的理论与联系,中国文化都视而不见,只是含含糊糊地大肆宣扬着使命感,而对于这种使命感的落实和生根,显然缺乏最有效的手段,也缺乏坚实的基础。
第九章 羞对后生(5)
从清国当时政治精英的构成情况来看,撇开八旗弟子,可以说朝廷所有的汉族官员,都是先通过科举,然后一步步升迁的。因为熟读圣贤书,又写得一手好文章,他们可以说是文豪和诗人。这些文豪和诗人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文学、道德说教以及历史。他们所有的学问都关于人伦社会,几乎从不涉及自然、地理等任何一门科学。他们对于自然,对于经济,对于生活本身所需要的技术几乎缺乏了解。在洋人们眼中,中国文化奇怪之极,这种文化缺乏足够的实用性,从没有对人们心中所产生的重大问题提出探讨,提出解决的办法,也从不对人类未来将遇到的重大问题进行预示。它们缺乏足够的理性和缜密性,只是一堆“指导”得模棱两可的枯燥说教。在西方人看来,中华文化过于自省,也太过于内向。他们对于社会的约束和管制,竟然通过约束个人行动来达到目的,而不注重公众契约。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样的文化极容易陷入自欺欺人的格局,一方面是无力对外界加以干涉,另外一方面又给自己营造出美妙的虚幻光环,并据此认为达到了人生最高境界。
对于这种文化推崇的道德,西方文化也表现出疑问。在对于这个古老帝国足够了解之后,在洋人眼中,这个名义上非常推崇道德的国家,贯穿始终的却是层出不穷的政权斗争,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政治人物各自心怀鬼胎,阴谋和杀戮贯穿了数千年的历史。尽管不断地改朝换代,但这个国家在很多方面并没有实质性的进步,政治等同于权力,等同于阴谋,等同于杀戮。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文化背景与历史背景,所以当东西方文化直接撞击之后,大中国的文化一下子变得七零八落了。在此之后,在这样的背景中出现的人物显得特别复杂,尤其是这当中的代表人物更是如此。社会解体的迅速,中西文化的强烈撞击,对于西方文化的生吞活剥以及政治斗争的剧烈、新旧观念的交错,使得这段时间人们的思想经常处于动荡、变化和不稳定当中,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将思想细细地梳理,认真地想一想一种主张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他们只是像小贩一样随波逐流地乱叫一气———先进者已接受或迈向乌托邦,落后者仍抱住“子曰诗云”、“正心诚意”不放。同一人物,思想或行为的这一部分已经很开通很进步了,另一方面或另一部分却很保守很落后。而同时,一个人的政治思想可能是先进的,世界观却可能是落后的;意识这一块可能是超前的,生活习性这一块却完全跟不上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构成了那一段时间一幅极其错综复杂的风景。
相对于李鸿章,伊藤博文的知识结构以及他的理解力要比李鸿章高出一筹。伊藤博文的知识结构和文化观念要比李鸿章开阔和新颖得多。他学过汉语,受过儒学影响;在倒幕运动中又学会了英语,从西方文化当中学到了很多东西。1863至1864年间,伊藤博文曾经留学英国,时间虽然不长,但所见所闻所学,尤其是对于西方社会和文化的亲身接触,已使得他对西方社会有一种直观的感受,思维方式也有很大改变。在英国,伊藤博文亲眼目睹了“统一”和“隆盛”,决意要走一条西方列强的强国路,并下定决心要从改革政治制度入手,“非撤废封建制度不可”。与李鸿章的“盛年不学”不同,伊藤博文在日本政要中一向以“勤学家”和“读书癖”著称,他勤于学习,即使是做了总理大臣后,仍经常驱车至习惯去的丸善书店看书,即使再忙,也经常手不释卷。伊藤博文最爱看西方政治家的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