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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到了那个曾经诗名满天下,手创“上官体”引得士林纷纷仿效的前朝诗坛盟主身上。
飞到了那个因劝谏高宗废后,并手书废后诏书而被当今圣神皇帝籍没其家的前朝宰相身上。
飞到了那个她曾在襁褓中见过,却没有半点印象的祖父身上。
尽管她已经得到了圣神皇帝的绝对信任,尽管以她如今的身份能轻易办成很多在别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上官仪”仍是禁忌的事实。
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谈起上官仪,她自己也不会在圣神皇帝面前流露出半点对这个名字特有的情感。
但在无数个独处的时刻,她却不可避免的总是会想起这个名字,想起拥有这个名字的那个人。
尽管这个人是以谋逆罪被杀头抄家的,但拥有这样一位在士林,在仕途都有如此成就的祖父,不管上官婉儿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她内心深处总是会感到自豪的。
这是血脉与血脉的联系,这是血浓于水想割也割不断的联系。…;
也正因为如此,她曾经无数次的追问——那个陌生的祖父为什么要那么做?
难倒他不清楚神龙天后的权势与手段?以他宰相的身份这种解释根本说不通。
难倒他不知道那么做的后果?那时的神龙天后早已显露出峥嵘之相,连高宗皇帝对她都无可奈何,身为臣子如此开罪她会是什么结果还能不知道?这个解释也说不通。
究竟是为什么?无数次的追寻,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最终,上官婉儿只能接受一个很久前当她还是低贱宫女的时候听到的一个说法:上观仪死于刚正不阿,死于刚直敢谏。
但是对此,有了过往十五年的经历,看过太多的权谋手段后她更是无法理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那样做便是种下了深不可测之祸还偏要去做,这究竟是为什么?
尽管她知道儒家典籍中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君子之仕,取其义也”的话,但以她的经历无法想象上官仪真就是为了这句话最终走上了不归路,甚至不惜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性命。
这个人,这个问题困扰了上官婉儿太长时间。但现在,此刻,目睹了唐松刚才悍不畏死的抉择,耳听到他呼喝出的那些话后,她似乎理解了一些什么。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跟上官仪一样傻,会跟上官仪做出同样选择的人,而且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
飘飞的思绪最终被那个禁军值守将领给拽了回来。
上官婉儿回过头来。
那禁军将领用手指了指下边的青衿洪流,“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要不要关闭城门?或者出动禁军?”
“他们是些什么人?”
这问题问的那值守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贡生,读书人哪”
“他们可携有军器?”
“不曾”
“现在到了关闭城门的时辰吗?”。
“没有”值守将领回答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
“那为什么要关城门?”
值守将领已答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圣神皇帝御极天下的皇宫,关闭城门难倒你想告诉天下人,圣神皇帝害怕她的子民?害怕这一群手无寸铁的读书人?”
没有高声叱喝,也没有故作阴冷,上官婉儿的声音就是那么平平常常的,但她说这番话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势却让那身经百战的值守将领也有些承受不住。
“末将不敢”
“我知道你不敢,罢了,别做出这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没得折了万骑好男儿的锐气”,这一段简单的对话后,上官婉儿原本有些理不清的心情好了很多,再次探望了那青衿洪流一眼后,平平常常的语调道:“请圣像,入皇城,朝天子。既然他们一定要入皇城,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这句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说完后,上官婉儿也不再看,转身向城楼下走去。
适才对话最后一句中的“万骑好男儿”很好的安抚了那值守将领,加之职责所在,纵然明知道开口可能又会碰钉子,他还是跟在上官婉儿的身后追问道:“要不要末将调些人马增援宫城城门?万一这些人进皇城后冲击宫城……”
“忠心可嘉但记住你的职责是宣仁门值守,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就够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他们是圣神皇帝的子民,子民们手无寸铁的来请见天子,那至少在这皇宫里,圣神皇帝就绝不会让他们看到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