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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这样的指控中烟消云散,在她的眼中,他早已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所有的坏事全都与他有关,那么,辩解也已经成为了徒劳。
宋泓弛缓缓地起身,神情平静地与她对视,身子却像是被刀剐过一般,每一处都狠狠地、火辣辣地无声疼痛着,而石将离则是抱着他的腿,有些怯怯地藏在他的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忽闪着眼儿看着自己的母皇。
“既然陛下已经认定是为臣做的”面对着她的质问,宋泓弛许久之后才沉沉地开口,嘴角轻轻扬起苦笑,那股与生俱来、内形于外的镇定全都噙在了笑里:“不如就处死为臣为他报仇,以解怨恨罢”
石艳妆本就是个易怒易冲动的人,被他这么一挑衅,以为他是就这么承认了,立刻免不了怒火直冲头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近抓着什么便狠狠地往他砸了过去,尖细地吼道:“你以为朕不敢么!?”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随手抓起的究竟是什么,可当她发现时,收手已是来不及了!那东西已是离了她的手,直直地朝着他砸了过去——
那,是当初她给他的白玉并蒂莲纸镇!
并不分明的一声钝响,那白玉的纸镇落到地上,尤带血迹的一角被摔破了,而他的额角被那尖利之处擦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如同汩汩的泉眼一般。那殷红的液体沿着他的左半边脸往下汤,滑过他那忧伤的眼眸,拂过那消瘦的面颊,最终染上了那依旧朴素的衣袍!
这一砸,就如同是一块落入湖泊的石子,打破了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平静的假象,也打破了那早已是不平衡的相处。
那一瞬,石艳妆傻了,而石将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陛下没有什么不敢的”血热热地往下淌,浸到眼睛里,那么涩涩地疼痛,可宋泓弛的手紧紧护着石将离,却仍旧保持着微笑,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掩住眼底的漩涡,神色中透出了一种哀戚的落寞,那浅淡中透着一屡寂寥的声音传来,低哑浑厚中带着满满的自嘲:“君要臣死,臣自然不得不死更何况,在陛下眼里,臣向来就如同是一条看门的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便要杀要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门的——狗?!
天原来,他是这样看他自己的么
他的忠心耿耿,向来毋庸置疑,他的恪尽职守,更是足以成为满朝文武的典范,似乎,他一直是她治理朝政的工。帝王需御人,可她只消御得了他,一切便就似乎高枕无忧,他自会将所有棘手事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全无遗漏,可是,看门狗——
这一个词从他唇中挤出,明明不过是极轻的三个字,可落在她的心间,却仿似是有千钧重,囊括了所有的指责和讥讽,无需更多的言语。
不,不是那样的,她从没有那样看他!
石艳妆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想要否认却又不知该要如何开口,只能愣愣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原本因思长叡之死而带来的愤怒竟然一下便就淡去了不少。
是呵,想想她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是现在的言行举止,说她真的有将他当人,看在任何人的眼里,只怕也不会相信吧。
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想起他年少初见她时灵动毓秀与似水温柔,而现在,他正值盛年,权倾朝野,理应侧帽扬眉,睥睨天下,却已是如同盛放至极致的花朵,呈现出了憔悴颓败的势头,这一切,平心而论,她是那始作俑者
而他护在身后的,是他与她的女儿——那个她一直努力装作视而不见的孩子。
她想遗忘曾经荒唐的举动,她想摆脱那极深的愧疚,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逃避曾经犯下的那些错
踉跄地退后一步,她显得有些狼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那汩汩淌血的伤口,终于转身落荒而逃。
石将离一直在哭,宋泓弛蹲下去抱她的时候,她抽咽着伸手想去按住他额角流血不止的伤口,却发现手染上了令人惧怕的殷红,顿时“哇”地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相父好多血血你疼不疼”那小人儿一边哭一边询问,浓浓的鼻音使得口齿也不太清晰了,可入了宋泓弛的耳,却仿似溺水的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觉温暖与安心。
“离儿别哭”他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身躯,恨自己不能疲惫得就双眼一闭,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相父不疼”他扬起衣袖去揩拭额角的血,却是将素色的衣袍染得更加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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