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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剑光错叠,衣袍猎猎,挨、拽、捺、闪、提,方寸檐角上竟能恣肆纵横——
裴寂皱褶的老脸阴沉着,取出令牌扔下,你是疯子,自是视而不见,那就且看这送行的舞罢,聊以解闷,试问何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撇开舞谱上那些规矩,只管随着心意跳了,言之不尽或者言之不能,便都付与此——
这舞是替你追想,太原起兵,反隋炀,三万精兵大破宋金刚,灭刘武周的河东兵防,破王世充的洛阳,想必,都有你的筹划。
刽子手提起了鬼头刀,狠狠砍下!
血溅起四五丈高,喷了一地。
颜子睿在李世民身边落定,轻微喘息。
“他最后说了甚么。”李世民问。
姜由道:“刘大人说,飞鸟尽,良弓藏。”
李世民摇摇头:“这是故意说给裴寂听的,那样大的声调。我是说之前那句。”
颜子睿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刘文静说,偃革后,太平秋。”
李世民猝然转身:“走!”
姜由不忍:“来都来了,不替刘大人收尸?”
李世民脚步不停:“我拿万里江山祭他!”
正文 壹零柒
当晚,李世民召集秦王府所有人在宏文馆议事。
房玄龄和杜如晦却没到场。
李世民派尉迟敬德与长孙无忌去请,却只带回来一句话:“殿下决心未定,臣等不敢贸然前往。”
李世民摘下佩刀递给尉迟敬德:“那两位先生是怪我决断得太迟,尉迟,你带着这个去告诉两位先生,我决心已定,他们也不必迟疑了。”
果然,片刻后,房杜二人从秦王府边的别院而来,李世民起身将二人接进馆中:“二位先生辛苦。”
房玄龄拱手作揖:“臣等无奈,为千秋大业计,不得不出此下策,恳请殿下责罚。”
“哪里哪里,”李世民大笑道,“非如此不能见两位先生胸襟,本王钦佩已极点。”
李世民平日里从无架子,与宏文馆诸人言谈间都是“我”“我”的从不拿架子,眼下忽而自称“本王”,众人心中便都暗暗了然,这王府内外怕是真要变天了。
杜如晦道:“殿下,东宫今日三言两语夺去殿下兵权,皇上却只一味默许,而裴寂在圣旨一出后,便斩杀了刘大人,眼下便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若此时再不动手,只怕殿下要遭东宫毒手,秦王府一干同僚更是难逃生天!”
李世民将杜如晦扶到坐上,并不回答。
尉迟敬德也符合道:“杜先生说得极是。今日圣旨刚下,李元吉便忙不迭把几位将军都召去,强行所要虎符,若不是叔宝一大篇话把那孙子堵得哑口无言,今日兄弟几个死在齐王府也说不定!”
见李世民沉吟不语,红拂也道:“殿下,如今不仅十二卫已经不再听秦王号令,连洛阳的兵权也只等加急的快马把圣旨一送到,就要拱手让人了。张亮夫妇多少心血付之东流还是小事,洛阳一旦落入东宫掌控,天下一半也就尽入东宫囊中了!”
“且宫里传出消息,皇上自从执掌天下,殿下亲母太穆皇后又早已滨天,皇上沉迷后宫,身体大不如前,”李绩道,“最近数度召裴寂入宫,想必便是在商议太子继位之事。眼下已是情急十分,皇上的意思已十分明显,若此时再不动手,若等诏书颁布天下,就为时晚矣!”
一时群情激奋,众人劝秦王动手之声不绝于耳,颜子睿静静看着众人,只觉得百无聊赖:在座的人其实心中都心知肚明,李世民决心已定,否则不会如此急迫地召集众人在此商议。只是不管私心也罢大德也罢,这夺位终究是夺位,为堵天下悠悠众口,眼下便要心照不宣地合演出一幕李世民身不由己、百般不愿又无可奈何才不得不反的戏码来。
满室煌煌的灯烛照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像染了血色,宛如陇州那个除夕夜,街上跳傩戏的队伍里,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具。那时他和青城子并肩站在人群外,看俗世的喧嚣热闹。
如今,粉墨登场的伶人里,却有他颜子睿一个。
戏已经演到高|潮,大有李世民若不应了这民愿,他们便要把宏文馆的屋顶生生掀了的架势。
李世民终于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颜子睿便也一脸肃穆地盯着他,心里想,火候到了,秦王该揭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