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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他還是忘不了那個中年女人在他面前下跪的場景。
「聽何起峰說,已經在繼續治療了。」言琤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荊棠這才鬆了口氣。如果那個女人的女兒因為沒錢治病出了什麼事,他恐怕又要忍不住責備自己。
言琤接著剛才的話往後講:「大概是在一年前左右,荊越跟凌蓮去跟進工地那邊的進度,順便檢查一下安全問題,結果正好查到潘松負責的地方出了安全問題,為了讓其他工人引以為戒,就扣掉他兩百塊工資,讓他寫了檢討,還在項目部內部通報了他。為了這件事,潘松一直記恨著他們,所以才會趁著其他工人上門討要工資的混亂場面……」
後面的話,言琤沒有繼續講完。
「……兩百塊。」荊棠難以置信地喃喃著,「就、就為了兩百塊……?」
聽到這裡荊棠也明白了,潘松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是為了要回工資。於是便問:「那我呢?他為什麼要盯上我?」
言琤望著荊棠,說:「據潘松接受審訊時所說的……他之所以對你動手,是因為看不慣你明明欠著債,卻還過得比他好。」
還有一些事情,言琤沒有說。
在潘松心裡,能夠隨意拿捏他、扣他工資讓他在同事面前顏面盡失的荊越和凌蓮,是資本的人格、是邪惡的化身,而荊棠作為他們的兒子,也與他們同罪是,死不足惜。
言琤沒辦法把這些告訴荊棠,因為他知道在荊棠的心裡,這世間再也沒有比荊越和凌蓮更好的人。
荊棠恐怕,承受不了。
聽完言琤的話,荊棠有點恍惚。他父母的死,竟然是因為這麼荒謬的理由,這實在太可恨,也太荒唐。
言琤見荊棠失了神,眼神變得飄忽起來,立刻就握住了他的手,喊道:「囡囡!」
荊棠這才醒過神來,呢喃著:「我差點又……」
「事情已經過去了。」言琤將人拉進懷抱中,試圖給他一些力量,「兇手會接受法律的制裁,我會請最好的律師,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不要為了這樣的人再傷害自己了。」
荊棠閉上眼,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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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就到了六月末。那個日子也終於要到了。
荊棠在前一天晚上忐忑地問言琤:「明天……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
——明天就是明玥的祭日。
「好。」言琤問,「你想她了,對嗎?」
荊棠輕輕「嗯」了一聲。
即便已經過去許多年,他依舊記得明玥對他的溫柔。嫉妒明玥曾擁有過言琤是一回事,但荊棠是真的打心底里地喜歡隔壁家那個溫和又善解人意的明阿姨。他也終於能夠直面自己內心——原來人的感情真的可以這麼複雜,他竟然能既嫉妒一個人、又喜歡一個人。
其實現在想來,自己對言琤不也是如此嗎?
很喜歡很喜歡他,但有時又會討厭他;很愛很愛他,但有時又會恨他。
不過,荊棠希望,以後自己會慢慢地和言琤越來越好,讓討厭和恨少一點,讓喜歡和愛多一點。
第二天清晨,荊棠起了個大早,看到窗外細雨綿綿。
「今天很涼快。」言琤也望著窗外,說,「是個好天。」
荊棠笑著說:「明阿姨應該也會覺得很涼快。」
兩人一同出門,言琤開著車去言決和江熠然的新出租屋那裡接人,再往墨眉山去。
因著天氣的關係,墨眉山四周雲霧環繞,使其柔和的輪廓又多出幾分朦朧感。
煙雨氤氳時遙遙望去,不是眉如遠山,而是遠山如眉。
往生者能在此地安息,不失為一件幸事。
明玥的墓碑安放在墓區的山腰處,四人沿著長長的階梯往上走,一路上路過許多人的墳冢。
走到一半的時候,荊棠忍不住停下腳步,朝著南方看了一眼。
言琤瞭然,輕聲在他耳邊道:「等看完明玥,我們再一起去看他們。」
「好。」荊棠應了一聲,拉起言琤的手,追上走在前方的言決和江熠然。
言決正攬著江熠然的肩膀安慰他:「你不要緊張,我媽人特別好。她看到你,一定會開心的。」
江熠然依舊繃著肩膀,很惶恐地說:「我會好好跟她道歉的。」對不起,害您兒子成了同性戀。
言決撲哧一聲笑出來:「幹嘛第一次來就道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