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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儿,而扔进来的东西黑乎乎在院中的雪地上,没有动,不是个活物。狗尿苔有些害怕了,忙踮着脚进了卧屋,婆还在灯下剪她的纸花儿,那是她白天在河滩地里拾到了一团红纸,可能是风把贴在哨卡小木屋墙上的什么告示刮到了河滩地,她拾回来熨平了就剪,剪得铺满了一炕,一炕像开着红灿灿的花。狗尿苔给婆说院门外好像有人,婆没有听清,急得狗尿苔做着手势,婆明白了,吲、地就吹灭了灯,忙指头戳了窗纸往外看,一个黑影子已经在了院墙头上,又跳了进来。婆一下子把狗尿苔拉上炕,用被子捂了,她溜下了炕,黑暗里握着剪刀,又把剪刀掖在炕席下,然后立在上屋门后,轻轻地问:谁呀?
黑影子就走进来,低声说:是我,蚕婆。
这是天布。紧接着又进来了灶火。婆惊得叫了一声,竞然说:是天布灶火吗?天布说:蚕婆,蚕婆!婆拍着天布的胳膊,婆证实了眼前就是天布和灶火,就一边点上,一边咕嘟着回来啦,咋这个时候回来啦,然后拿手拍打着他们身上的雪,又去抹他们眉毛胡子上的雪。眉毛和胡子上的雪抹不掉,结了冰。
狗尿苔从炕角的被子里钻了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看见了天布和灶火都拿着枪,吓得一动不动。灶火挤了一下眼,说:认不得啦?狗尿苔说:是不是鬼?婆说:胡说啥的,快起来到院门口,看着去!狗尿苔起来了,婆却给天布和灶火去烧些热汤喝,天布阻止了婆,他在告诉婆,不吃不喝,没时间了,他们是回来接磨子的。婆说:接磨子?天布说:接了就走。把枪放下来靠在炕沿上,双手在嘴上哈着取暖。狗尿苔去摸枪,可一碰到手就缩回去了,枪冻得咬手,他说:磨子还在村里?灶火说:这你不知道了吧,他一直就还在村里。婆和天布在低声说话,、意思是他们来接磨子出去,直接到磨子家怕目标太大,之所以到婆这儿来,就是让狗尿苔悄悄去磨子家,把磨子带过来然后逃出村子。但婆紧张了,她在担心着狗尿苔毛手毛脚地出翁子,又担心万一碰着了人狗尿苔不会说话,婆说:那还是我去。婆就出去了,提了一只灯笼,灯笼没有点着,又拿了一根桃木条子,以防着碰着人了,就说是狗尿苔发了高烧,出来给娃叫魂的。
婆一走,天布问起村里的情况,狗尿苔把他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又问天布是不是用石头砸翻了手扶拖拉机把黄生生弄死的?天布说:黄生生真的死了?狗尿苔说:死了。天布说:好得很,榔头队还要继续死人呢。狗尿苔就不敢再多说了,却问:你们怎么把磨子接出去?天布说:这你甭管。狗尿苔说:咋能不管,你们到我家了,如果让人看见了,那就把我和婆害了。天布说:本来不来你家的,就嫌你多嘴,可去了田芽家,田芽人不在,觉得你家这儿没人注意的。狗尿苔说:田芽出事啦,被抓到窑神庙啦。天布说:日他妈!灶火却在厨房里寻东西吃,什么也没寻着,狗尿苔说:你们不是不让做饭吗?有炒面,我给你拌一碗炒面?天布说:吃啥炒面?磨子一过来就得赶紧走哩。灶火却说:你寻个布袋。狗尿苔寻了个布袋,灶火把炒面装了半袋揣在了怀里,又说:给我两颗鸡蛋,用鸡蛋能拌炒面。狗尿苔不想给鸡蛋,磨磨蹭蹭地却去上房台阶的那个鸡下蛋的草筐里去看,说:今日鸡没下蛋么。婆就和磨子进了院。磨子人瘦得像鬼一样,却穿着他媳妇的蓝布衫子,头上裹着一件帕帕,他走路腰蜷着,一进门就坐在了那里喘气。但是,天布和灶火并没让他歇着,说立马就走。他们选择着路线,要从狗尿苔家出去顺巷往西,沿村边塄畔绕到大碾盘那儿了下后洼地,再从后洼地绕过东边,斜插着去芦苇园那儿过州河,从州河对面的山根下往西。天布背了一杆枪,又提了一杆枪,灶火就背起了磨子。磨子说:我还能走。灶火说:我背了你走得快,过了州河你再慢慢走。磨子说:兄弟,兄弟!灶火说:这阵啥都不要说!要出门时,天布却要狗尿苔先出门走,在前边打前哨。婆就拉了狗尿苔,说:天布,我去。狗尿苔不让婆去,天布和灶火也不让婆去,婆看 着天布和灶火,天布说:快走么。婆就给狗尿苔叮咛去了要眼睛往亮些,耳朵往灵些,在她蹴下身给狗尿苔系鞋带时,悄声说:有啥不对劲,你就先藏了,你不要逞能,学精些。狗尿苔说:我精着哩。但狗尿苔的话婆没听见,她又搭了凳子从中堂墙上揭下了毛主席的像,叠好了装在狗尿苔的怀里,说:谁要打你了,你拿毛主席像盖住头,毛主席保佑你哩。
狗尿苔先出了院门,巷道里没有人,他学着猫妙喔了一声,天布灶火和磨子就跟了出来,他们保持着几丈远的距离,就这么妙喔妙喔一直绕到村边塄畔上,狗尿苔突然靠在一棵树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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