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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一出厕所就端起了锣,说:啊狗尿苔,吃凉粉呀不?狗尿苔说:你才在厕所吃了,还吃呀?!以为迷糊说诳话。但见锣里果然是凉粉,就说:吃哩!迷糊夹了一疙瘩凉粉给狗尿苔,狗尿苔发现了迷糊的手指上有一点粪便,说:看你这手,你这手!迷糊一看,有些急了,却立即把手指在嘴里一舔,说:酱辣子,酱辣子!狗尿苔没有吃,一转身,咕咚一声恶心得吐了。
批判会开过之后,村里人就紧张了,把没有交出去的,又觉得仍算得上是四旧的东西就埋的埋,藏的藏。看星家在土改时分过守灯家一个匾额,匾额的木质好,上边有好多字,一直挂在自家的中堂上,他就卸下来,翻过儿做了案板。长宽他大过世后曾在坟前立了块碑子,农业学大寨平整土地,他家的老坟又正好在那块平地里,必须砸碑平坟,长宽是偷偷把那块碑子运回来,还想着将来什么时候了或许还能再隆坟竖碑,现在连夜把碑子平铺在屋台阶上,铺好了又觉不妥,深埋在院墙根的玫瑰花下面。面鱼儿有个铜火锅,是他大留给他的,说过去他家日子滋润时在火锅中间的火筒里放着火炭,四周的汤槽里压着肉片子,豆腐,粉条和红白萝卜疙瘩,熬出来的烩菜特别香,但后来七八年里再没吃过火锅。开石在家翻箱倒柜,说:咱不是有个火锅吗?面鱼儿说:咱哪儿有火锅?开石说:我好像见过。面鱼儿说:没有,真的没有。火锅其实就藏在屋梁上,面鱼儿等开石不在,又怕藏在屋梁上被开石哪一天发现,就搭梯子去屋梁上取,没想梯子滑了,把他摔下来,尾巴骨疼了几天,对老婆说:开石是贼,你把火锅取下来塞到鸡棚窝去。老婆说:一个火锅,现在也用不上,你留它干啥?面鱼儿说:交出去了,人家就怀疑火锅是地主家用的,咱家有火锅会不会要给我重定成分呀?!火锅就塞在了鸡棚窝里。婆年轻时头发好,好得梳头要站在凳子上才能把长头发梳通,头发挽起来时就用一枚银簪子插着,这银簪子一直留着,舍不得交出去,就纸包了塞在墙缝里。没想来声到村里见了狗尿苔,问有没有烂铜烂铁头发窝子换离锅糖?狗尿苔说有,和几个人就到他家,他从墙缝里取头发窝子,拆开那个纸包却是一枚银簪子,立即有人透了风,水皮就来把簪子收了。银簪子一收,狗尿苔说:迷糊家有个宽板哩,上面尽刻的花,他为啥不交?霸槽就到迷糊家看,原来是早先朱家祠堂的一个画板,现支了架板放着米面罐子,迷糊就把画板交了。迷糊当场又咬别人,说朱家祠堂去年拆的时候,秃子金拿过一个香炉,跟后他大拿过一个供果盘,田芽他婆婆拿过一个铁油灯。水皮就又收这些东西,结果供果盘和铁油灯早不知扔到哪儿去了,找不着。而秃子金听说迷糊检举他曾经拿过朱家祠堂的一个香炉,就破口大骂,说迷糊给他栽赃哩,他哪儿拿过香炉?但他却揭发了还有四旧的十几户人家,这些人家有马勺,有满盆,有土根,还有支书。水皮不敢去这些人家追缴,列了名单要给霸槽,但这个名单内容很快就透露了,当霸槽和黄生生在商量这个名单,怎样去收缴时,水皮又交上来了三个名单,说是村里几个人又向他揭发的。霸槽说:怪了,说没有都说没有,说到有了却这么多?!水皮说:古炉村水深么。霸槽心里有些疑惑,就把秃子金叫来,一一向他核实揭发的十几户人家名字,又说:别人也揭发你家有银元,到底有没有银元?秃子金说:我哪儿有银元?这一定是他们知道我揭发了他们就反过来咬我哩。霸槽说:那你揭发的十几户人家里都是些什么四旧,你是亲眼见过还是亲耳听过?秃子金说:我估摸他们应该有。霸槽说:你估摸的?!秃子金说:把水往浑里搅,说不定有鱼就出来了。霸槽盯着秃子金,盯了半天。秃子金说:我昨啦?霸槽说:很好,你和水皮去做几个检举箱,公房门口挂一个,山门上挂一个,三岔巷那棵柳树上挂一个。秃子金一走,霸槽对黄生生说:瞧秃子金这货!黄生生说:就让他弄去,革命真还需要这些人。但是,他们决定,收缴四旧的事可以继续说而不再收缴了,古炉村可能是没什么旧东西了,就研究着如何砸村里屋脊上的各种各样的砖饰。古炉村的房子多半都讲究屋脊,那些砖饰属于四旧内容应该砸掉,霸槽就领了黄生生在村巷里查看。
霸槽领着黄生生转了三条巷,再返回来,远远看见三岔巷口的柳树下,一个人一闪就不见了,走近去,原来柳树上已钉着一个检举箱。进了三岔巷,巷子里一簇人在说什么,立即也都散了,只有天布和灶火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