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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点题外的感想。这本由人类学家撰写的蒙古史著作又一次生动地提醒我们,历史学研究固然应当充分发挥其人文取向的原有传统优势,但是与此同时,它也必须同各种相关的社会科学领域保持全方位的沟通和相互渗透。当代中国的各种社会科学,大都在1980年代才重新建立起来。中国的历史研究者和高等院校的历史专业教学,在对于如何吸纳社会科学的理论、观念和方法的问题上,至今仍缺乏最基本的意识。就如同一位文学评论家说过的:“我们都被创新的狗追得连撒尿的事件都没有”。诸如“大部头”、“多卷本”、“系列著作”和各种名目的量化指标,把本来就先天不足的一代专业工作者逼得根本没有再学习的时间和精力,又给下一代树立了很坏的榜样,造成写书人比读书人还多的怪现象。正因为如此,当我读到本书作者叙述一个计划中的收尾式旅行如何变作“另一个五年的研究”时,我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状的凄凉的感动!这不是一本毫无缺点的书。但是凭着作者在当年心甘情愿地开始“另一个五年的研究”的精神,我就知道,这是一本值得我们认真去读的书。
从另一种角度看蒙古史:汉译本代序(5)
2005年12月写于东京
导言:成吉思汗是位实干者(1)
消逝的征服者 成吉思汗是位实干者。……《华盛顿邮报》,1989年
1937年,成吉思汗的灵魂遗物……精神之旗——从蒙古中部黑尚赫山(the black Shankh Mountains)下月亮河畔的佛教寺庙中消失了,在那里,虔诚的喇嘛们曾护卫并尊崇了它好几个世纪。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斯大林的追随者们在一系列遏制蒙古文化与宗教的运动中,处死了大约三万蒙古人。军队掠夺一座又一座庙宇,枪杀僧侣,侵犯尼姑,毁坏宗教物品,洗劫藏书室,焚毁经卷,并捣毁庙宇。据称,有人曾秘密地从尚赫寺抢救出成吉思汗的灵魂化身——精神之旗,并将其带到首都乌兰巴托保护,但它最终就消失在那里。
数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在绿草繁茂的中亚大草原上,勇士式的牧人多会带一面精神之旗,蒙古语称之为“苏勒德”(sulde),它是用几绺最好的种马鬃,将其扎在一柄长矛刀刃之下的轴上制成的。无论何时,当他要安营扎寨时,这位勇士都要将那面精神之旗安置在帐篷入口之外,以显示其身份,并将其当作永恒的护卫者。精神之旗总是飘扬在蒙古人所尊崇的开阔的“长生天”之下。当绺绺马鬃在被草原上徐徐的微风吹拂和摇曳时,它们就接获了风、上苍和太阳的力量,旗帜可以把来自大自然的这些力量转移到勇士身上。吹拂马鬃的风激发起勇士的梦想,鼓舞着他去追寻自己的理想。风中飘扬的马鬃召唤着主人不断前行,吸引着他离开此地去寻找彼地,发现新牧场,探求新的机遇与事业,创造这个世界上属于他自己的命运。当勇士死后,他与他的精神之旗结合得如此紧密,据说勇士的精神永远留驻在那绺绺马鬃之中。勇士活着的时候,马鬃旗带给他幸运之神;在他死后,马鬃旗变成他的灵魂。肉体很快被遗弃入大自然,但灵魂却永远活在那绺绺马鬃之中,鼓舞着后代。
成吉思汗有一面在和平时使用的由白马鬃制成的旗帜,还有一面在战时做指引用的由黑马鬃制成的旗帜。白色旗在早期历史中就已消失,但黑色旗则作为他灵魂信物被保存下来。在他去世后的几个世纪中,蒙古人民仍尊崇那留驻有成吉思汗灵魂的黑色旗。十六世纪,他的一位后裔,扎纳巴扎尔(Zanabazar)喇嘛,带着为继续飘扬并保护这面旗帜的特殊使命,建造了一座寺院。经过风霜雪雨,入侵与内战,超过千计的藏传佛教黄帽派僧侣护卫着这面伟大的旗帜,但最终证明,他们是无法抗衡二十世纪的极权主义政治的。僧侣被屠杀,精神之旗消失。
成吉思汗并未俯首于命运的控制,他成就了自己。原来,从他拥有的马匹身上,连制造一面精神之旗的马鬃都凑不满,至于说他后来还要追随着这面旗帜横扫世界,就更令人难以想象了。这位日后将成为成吉思汗的男孩,是在一个包括谋杀、绑架和奴役的充满部族暴力的世界中成长的。作为被同部落人遗弃在草原上、任其自生自灭的被驱逐家族的子孙,大概在他整个孩童时期,他遇到的人不过几百,而且他从未接受过正式的教育。从这种残酷的环境中,他所深刻感受过的全部人类情感,就是欲望、野心和残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杀死了同父异母的哥哥,被敌对部族俘虏而遭奴役,后来又成功地从捕获者手中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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