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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他怕的是这条胡同,倒不如说,他是怕胡同尽头的宣家宅邸。
虽然这时的宣府,早已是满目疮痍,断壁残垣,不复昔日气派。但那些流传在市井街头的传说,却未有一刻消停过,且越传越邪乎,越传越令人胆颤心惊。
三日前,一场大火自宣府后院燃起,火势汹汹,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宣家前后院俱烧了个干干净净。关于这火从何而来,众人自有说法。
一说是某莽撞侍女,打翻烛台,点了窗纱,烧了宣家三代基业。二说这火是宣家三少爷宣然蓄意而为,走水那日正是他成亲之日,他不愿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时冲昏头脑,大闹婚宴,混乱中踢翻火盆,引起烈火。三说这火是苏辛词的姥爷虞扬之所放,因多年前宣正贤设计害虞扬之远走他乡。
饶有趣味的是,这三种说法听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却有一细节,惊人相似。那便是自冲天火光中,显出一只通体洁白的狐狸,那狐狸约有一人多高,见了大火,并未惊惶逃窜,而是一头钻进被赤焰围裹的后院女眷闺房,再无影踪可循。
侥幸自宣府中逃脱的人回忆起那夜惨状,无不唏嘘感慨,那条白狐是老天爷派下来亡宣家一门的妖孽。又有人说,那白狐是宣家早年上吊而死的二夫人况如雪的精魂化作而成,只为向宣正贤同年芮兰报仇雪恨。
那白狐来历自有诸多蹊跷之处,但几乎所有受邀参加宣然婚宴而入得宣府之人,均在逃命之际瞥到那一团隐于红光中的白色毛绒身影。众人信誓旦旦,均言亲眼所见,这离奇出现的白狐既作为茶余饭后谈资,娱乐了市井小民,又为宣府层层叠叠的谜团添上重重一笔。
张大牛虽是一莽撞人,却也知敬鬼神而远之的道理。但见他咬牙跺跺脚,一路小跑进了胡同,待到宣府废墟前,他突然止住步子,好奇地向内张望一眼,不过是一眼而已,却吓得他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跑了几步,他定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扭头折到宣府门口,敲了敲手中拨儿,颤悠着声儿问道:“深更半夜,是何人躲在里面?”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女声幽幽响起:“可是打更人?”
张大牛硬着头皮进了府,只见一素衣女子坐在一块碎石上,一手托腮,秀眉深锁。她的左侧立着一女子,面容憔悴,似有泪痕。这两个女子张大牛自是认得,他清清嗓子,有些拘谨地回道:“苏小姐,怎还呆在这里?夜深风紧,莫不要染上寒病。不知小姐于何处落脚,我送小姐回去罢。”
过了好一会儿,辛词缓缓抬起头,瞥了张大牛一眼,说道:“不牢费心,我便再坐须臾。”
张大牛一怔,沉了半响这才说道:“那我便在外面等着,小姐若是要离去,便唤我罢,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才好。”说罢,张大牛扭身出到门口,掸掸地上尘土,一屁股坐了下来。
辛词朝身边女子勉强一笑,道:“小娇,三日前,你可料想到会是今日局面?”
小娇摇摇头,蹲在辛词脚边,一手抱着辛词小腿,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裙角,道:“小姐,你可怕吗?”
“怕。”辛词小声回道:“一直都怕。”
说完这话,辛词便转过头,出神地望着被烧成废墟的宣府,她心觉,似乎只眨了一眨眼,天翻地覆,三生劫数。
七日前,宣然被五花大绑着抬回府中,辛词让小娇前去打探情况。一炷香后,小娇闷闷不乐归来,附在辛词耳畔,道:“三少爷于致美斋喝得酩酊大醉,还在堂内撒泼闹事,砸了几坛子酒,掀了几桌。没料想到吃酒客官中,有新任县令大人,县令气急,命衙役擒住宣然,捆绑着送回府中来。”
“宣然素来有分有寸,怎会去外面撒野?”辛词一蹙眉,低低问道。
小娇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回道:“小姐,三少爷,他可能是故意去致美斋滋事的。”
“此话怎讲?”辛词问道。
“我刚刚无意中偷听到大夫人同管家闲谈。”小娇飞快乜了眼门口,见无人偷听,这才轻言道:“大夫人给三少爷定了婚事,四日后便要拜堂成亲,而新娘子便是致美斋老板的千金。致美斋的老板娘,是大夫人的手帕交,往来甚厚。”
“致美斋?”辛词猛然想到,那次她同宣然、崇嘉男出游,曾去致美斋吃酒取乐。
因是正午饭点儿,酒楼里座无虚席,辛词本以为要等些光景,谁知自致美斋走出一个体面伙计,将他们三人毕恭毕敬迎进二层雅间。那时辛词只道宣然人脉广,面子厚,却不知还有这层干系。想来这门亲事,是年芮兰早早便定下的,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