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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仇恨,他却不愿意随便放下。
该杀的人,必须要杀。
该解决的事情,不管多难,也都必须要解决。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他提起手里的剑,一剑刺向太阳!
一下,两下……十八,十九……三十七,三十八……九十四,九十五……
就在熊琱试着刺第九十九下的时候,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还是轰然倒下。
因为在日光下暴晒太久,熊琱整个人都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从前襟处一滴滴淌下来。不仅如此,他白皙的脸颊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而且两片嘴唇像是龟裂的土地一样,裂出了好多口子。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手里还在握着剑,没有松开,也没有把剑扔掉。
身下的土地也被晒得热烘烘的,带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道。
他试着抓了一把,五指并拢,但是只能抓起来一捧同样干巴巴的沙土,然后从他的指间一点点流出去。
熊琱吃力地转了转眼珠儿,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滋润着几乎快要冒烟的喉咙,他强忍着,没有去用舌头舔嘴唇,以为他知道,这个方法只能是饮鸩止渴,会越舔越干。
他翻了个身,仰面倒在地上,双腿叉开着,忽然大笑起来。
因为干,他笑的时候,不太像笑,而像是咳嗽。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午后,一个男人躺在九华山的山顶空地上,像个傻子一样,在朝着头顶的太阳大笑着。
熊琱闭了闭眼睛,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几个小时前,逍遥子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问他,那是什么。
他没有受到他的蛊惑,说了两次,这是石头。
而石头的外面,包裹着价值连城的丝绸,还装在千金难买的红木木匣里。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它就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他咽了咽唾沫,忽然好像懂了什么。
熊琱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虽然,上官岚和逍遥子都曾善意地嘲笑过他,可他真的并不傻。
他只是,还保存着很多人已经主动抛弃的那颗赤子之心罢了。
正因为这颗心在江湖之中少有,罕见,所以,那些早已没有它的人,才会觉得奇怪,才会拿起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石头还是石头,石头就是石头……”
熊琱眯着眼睛,任凭发际线那里的汗水缓缓流下,都快流进自己的眼睛里了,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太阳。
眼前开始发花了,旋转,旋转。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居然看见了上官岚正在朝着自己微笑。
“上官小姐……”
熊琱喃喃自语,嘴唇一动,从裂开的口子里泌出一丝鲜血,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石头是石头吗?石头不仅是石头。”
她的红唇微启,似乎正在跟自己说着话,语气还是和曾经一样,只是比记忆里更加温柔。
“那石头还是什么?杀手和石头,有什么关系?”
他想要坐起来,身下的土地烫得他的背脊发烫,可是他使不上力气,只能把手里的剑握紧,再握紧。
上官岚笑得更加动人了,她缓缓朝着熊琱走过来,风姿绰约,身上的白色纱裙近乎透明,在她行走的时候,裙裾随风飘扬。
熊琱贪婪地看着这张自己思念已久的脸,他只恨自己此刻不能拥她入怀,与她长相厮守,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
“杀手就是杀手,杀手就是为了要杀人。你以为,杀手是变戏法的吗?杀手的剑,永远和华而不实沾不上一丝半毫的关系。它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些漂亮的剑法,艰涩拗口的口诀,抑或是用来骗骗人的内功心法。熊琱,你只要记住,如果你能抢先在对方拔出剑来之前就杀死他,那就是你的荣耀,一个身为杀手的荣耀。至于你是怎么拔剑,怎么刺杀,那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上官岚的语速并不快,可熊琱觉得,她所说的话,犹如天书,令他费解,又隐约明白,她的话,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
“那师父呢?师父他已经明白了吗?”
熊琱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朝着天空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起来得太早的缘故,他忽然间觉得好困,可他又完全不想睡过去,一旦睡过去,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上官岚了。
她走了那么久,日日夜夜,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