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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众人远远的望着田中,便喊道:“偷稻的贼不要走。”
朱常家人媳妇,看见赵家有人来了,连忙住手,望河边便跑。
到得岸旁,朱常连叫快脱衣服。众人一齐卸下,堆做一处,叫一个妇人看守,复身转来,叫道:“你来你来,若打输与你,不为好汉。”赵完家有个雇工人,叫做田牛儿,自恃有些气力,抢先飞奔向前。朱家人见他势头来得勇猛,两边一闪,让他冲将过来。才让他冲进时,男子妇人,一裹转来围祝田牛儿叫声:“来的好。”提起升箩般拳头,拣着个精壮村夫面上,一拳打去,只指望先打倒了一个硬的,其余便如摧枯拉朽了。
谁知那人却也来得,拳到面上时,将头略偏一偏,这拳便打个空,刚落下来,就顺手牵羊把拳留祝田牛儿摔脱不得,急起左拳来打,手尚未起,又被一人接住,两边扯开。田牛儿便施展不得。朱家人也不打他,推的推,扯的扯,到像八抬八绰一般,脚不点地竟拿上船。那烂草绳系在草根上,有甚觔骨,初踏上船就断了。艄上人已预先将篙拦住,众人将田牛儿纳在舱中乱打。
赵家后边的人,见田牛儿捉上舡去,蜂拥赶上船抢人。朱家妇女都四散走开,放他上去。说时迟,那时快,拦篙的人一等赵家男子妇人上齐舡时,急掉转篙,望岸上用力一点,那舡如箭一般,向河心中直荡开去。人众舡轻,三四幌便翻将转来。两家男女四十多人,尽都落水。这些妇人各自挣扎上岸,男子就在水中相打,纵横搅乱,激得水溅起来,恰如骤雨相似,把岸上看的人眼都耀花了,只叫莫打,有话上岸来说。正打之间,卜才就人乱中,把那缢死妇人尸首,直推过去,便喊起来道:“地方救护,赵家打死我家人了。”朱常同那六七个妇人,在岸边接应,一齐喊叫,其声震天动地。赵家的妇人正绞挤湿衣,听得打死了人,带水而逃。水里的人,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正不知是那个打死的,巴不能''f脱逃走。被朱家人乘势追打,吃了老大的亏,挣上了岸,落荒逃奔,此时只恨父母少生了两只脚儿。
朱家人欲要追赶,朱常止住道:“如今不是相打的事了,且把尸首收拾起来,抬放他家屋里了再处。”众人把尸首拖到岸上,卜才认做妻子,假意啼啼哭哭。朱常又教捞起舡上篙桨之类,寄顿佃户人家,又对看的人道:“列位地方邻里,都是亲眼看见,活打死的,须不是诬陷赵完。倘到官司时,少不得要相烦做个证见,但求实说罢了。”这几句是朱常引人来兜搅处和的话。此时内中若有个有力量的出来担当,不教朱常把尸首抬去赵家说和,这事也不见得后来害许多人的性命。
只因赵完父子平日是个难说话的,恐怕说而不听,反是一场没趣,况又不晓得朱常心中是甚样个意儿,故此并无一人招揽。朱常见无人招架,教众人穿起衣服,把尸首用芦席卷了,将绳索络好,四人扛着,望赵完家来。看的人随后跟来,观看两家怎地结局?
铜盆撞了铁扫帚,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赵完父子随后走来,远望着自家人追赶朱家的人,心中欢喜。渐渐至近,只见妇女家人,浑身似水,都像落汤鸡一般,四散奔走。赵完惊讶道:“我家人多,如何反被他都打下水去?”急挪步上前,众人看见乱喊道:“阿爹不好了。快回去罢。”赵寿道:“你们怎地恁般没用?都被打得这模样。”
众人道:“打是小事,只是他家死了人却怎处?”赵完听见死了个人,吓得就酥了半边,两只脚就像钉了,半步也行不动。
赵寿与田牛儿,两边挟着胳膊而行,扶至家中坐下,半晌方才开言问道:“如何就打死了人?”众人把相打翻舡的事,细说一遍,又道:“我们也没有打妇人,不知怎地死了?想是淹死的。”赵完心中没了主意,只叫:“这事怎好?”那时合家老幼,都丛在一堆,人人心下惊慌。正说之间,人进来报:“朱家把尸首抬来了。”赵完又吃这一吓,恰像打坐的禅和子,急得身色一毫不动。
自古道:“物极则反,人急计生。”赵寿忽地转起一念。便道:“爹莫慌,我自有对付他的计较在此。”便对众人道:“你们都向外边闪过,让他们进来之后,听我鸣锣为号,留几个紧守门口,其余都赶进来拿人,莫教走了一个。解到官司,见许多人白日抢劫,这人命自然从轻。”众人得了言语,一齐转身。赵完恐又打坏了人,分忖:“只要拿人,不许打人。”众人应允,一阵风出去。赵寿只留下一个心腹义孙赵一郎道:“你且在此。”又把妇女妻小打发进去,分忖:“不要出来。”赵完对儿子道:“虽则告他白日打抢,终是人命为重,只怕抵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