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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友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杨秦正在看着工人们拼床板。张一格耳朵尖,听见电话里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随口问了一句,得知他正在别人家监工装家具的时候愣了一下。
前一阵子杨秦还跑到外地去,听说是别人介绍的私活,去给一对在一起二十年的夫夫鼓捣室内装饰。他们的同学也好小工作室也好,一直都在插画、平面设计、纸媒相关的圈子里打转,一想也知道八成又是那个大明星给他搭线。张一格总觉得,杨秦在做的事情,在交的朋友,已经逐渐离他远去了。他不由得有一丝危机感,在杨秦发消息说想找他帮个忙的时候化成了一通立刻拨回的电话。
话到嘴边,杨秦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说了。他认为这是自己和郑桐木两个人的事,三番两次来问张一格也不合适,况且看着他对桐木也有种隐约的敌意。杨秦说有事又不吭声,别别扭扭的态度让张一格瞬间想起了那个早上,他在门里,郑桐木在门外,杨秦也是别别扭扭地不知道该不该开那个门。
“你又想问那个大明星的事情?”
“不是”,杨秦下意识地反驳,他把手揣进兜里,抠弄着钥匙片上的沟槽:“就想,想问问你有没有你们初中同年级三班的毕业合照,有名字的那种。”
那还不是??……张一格吐了口气,呼噜了两把头发:“没有,我只有自己班的。”
“年级大合照呢?”
年级大合照还真的有,上次带着杨秦去他们年级聚会之前他就翻出来看过,他就是想要看看,这个也许曾在校园里无数次擦肩而过,现在要把杨秦抢走的人到底是谁。可惜他没有找到。
“我们年级没有一个叫郑桐木的人。”
“我知道啊。”杨秦并不惊讶,他说,“那是艺名,所以我想知道他……”
张一格陡然提高了声调:“那你自己去问他呀!”
“……”
沉默了三秒钟,两个人同时开口:“对不起我把年级合照发你。”“抱歉啊格子真没有就算了。”
又齐齐噤声。
半晌,是杨秦小心翼翼先说:“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呀?我那天回工作室听他们提了一嘴。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最近赚了一笔外快,我请客。”
同窗四年,张一格和杨秦一直是上下铺。分配床位的时候本来杨秦才是上铺,但是张一格迷之洁癖,光想象他的床要遭受火车卧铺下铺那种汗衫臭脚随便躺的待遇他就要吐了,百般无奈之下尝试着跟杨秦打了个商量。他压根没报希望,但是杨秦同意了。
杨秦本来也没太在乎,而且他相信只要床单洗得足够勤快细菌病毒就追不上他。但是因为这份大恩,张一格就变成了护崽的老母鸡,杨秦的床是他们宿舍名声在外的禁地,串门的汲着拖鞋过来,往往刚一岔开腿屁股还没撅起来,就收到了张一格的死亡凝视,佛山无影脚蓄势待发。
因为这,他俩gaygay的谣言传遍了全院,连隔壁那个人五人六的班长看着杨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起来。
当他们宿舍另外两个人得知隔壁班长真把杨秦给把到手的时候,看张一格头顶的眼神都仿佛远眺青青草原。张一格本人倒是未觉有异,日常里还是跟杨秦一起嘻嘻哈哈,好哥们儿、好兄弟,避嫌是什么玩意儿,不存在的。
直到杨秦分手。他自己才醒悟过来,哥们儿、兄弟,都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的面具,偏他还信了。
张一格面无表情地捏破了烟嘴里的爆珠,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从那一次和郑桐木的狭路相逢中闻出了熟悉的味道,也许这是他再一次的覆辙重蹈。自从大学分手之后,杨秦再也没谈过恋爱,毕业后被张一格三两句一说就跟他走了,俩人一起开了一个工作室,虽然半死不活不怎么赚钱,好歹也是俩人心血的结晶。他曾经以为日子就这么下去了;他永远都会是杨秦最亲近的人,即使他无法成为他的伴侣。
虽然杨秦都跟家里出了柜,弯的连他爹妈把他赶出家门都掰不直,但是他一直待张一格就如哥们儿,兄弟,没有一点暧昧。这么多年了,张一格自觉他迈不出那一步,就是因为在杨秦看他的那对黑亮的眼珠里,他找不到一丝一毫友达以上的情愫,哪怕他已经把所有鼓足勇气的自作多情都投进去。
他看着郑桐木的眼神就不是这样,他把他所有的多情都盛放其中,满满的,从展露的笑容里,从靠近的动作里溢出来,像永不枯竭的泉眼。
从餐厅的外窗玻璃望进去,张一格一眼就看到了杨秦,他快步走进去,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