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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观察了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认定了三十二岁的岚依旧单身,甚至于没有一个情人。想起这么多年已经过去,我凝视着岚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不禁黯然。
某次岚打开衣柜时我看到了一件老式军装,看到军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军装是那个少年的遗物了。我佯装惊讶地要求穿上试试,岚犹豫了一下,才仔细拿下那件军装。她替我披上军装的那一刻痴痴地望着我,毋宁说是一时走神了。
“谁的?”我明知故问问。
岚摇摇头,疾步走入卫生间,轻轻关上门。
那一刻我感到很愧疚,一种犯罪般的愧疚,但我已经无法阻止自己。
“今天你先走吧!”卫生间里传出岚的声音。
“那我……我明明天来。”我脱下军装,叠好,放在床上。
那天晚上我挣扎在被窝里辗转难眠,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愧疚的折磨。我点了根烟坐起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我想我极有可能像电视剧里那些整天整夜苦恼地谈恋爱还不需要工作的情种那样——失恋了,但转念一想我还没恋爱怎么就失恋了呢?这时狭窄的木楼梯咯咯咯响起来,钥匙哗啦啦地甩起来,然后门被呯地推开,太保玛丽娅提着一个装着一次性饭盒的塑料袋出现在我面前。 当女孩闯入一个单身汉的生活时,她总是会被形容为蝴蝶飞进了寂寞的窗口啊,阳光照亮了黑暗的生活啊,春雨滋润了干涸的心田啊,至少也是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吧?但太保玛丽娅给我的感觉的确就像个手榴弹——后来的一切证明,当我习惯了亭子间那平静的狗屎生活时,的确是太保玛丽娅这个扔进茅坑的手榴弹,把我的狗日子炸得粪涌向前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那张帘子:那张帘子隔开了我们的视觉,但是隔不开我们的听觉和嗅觉。因为这家伙在餐厅工作的缘故,我经常被她半夜带回来的饭菜香折磨得醍醐灌顶。她总是工作到很晚才回来,劈哩啪啦地甩着钥匙打开门,高跟鞋嗒嗒嗒地径直走过我的床前,哗地一声巨响拉开帘子,再哗地一声拉回去。我这时肯定被吵醒了,我努力闭上眼睛,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乱想。可一阵阵的香气会使坏般执著地从帘子后飘过来,故意钻入我的鼻腔,粗暴地揍醒我的神经。往往此时我的口水迅速盈满嘴巴,然后太不争气的肚子求饶般咕咕呻吟起来,浑然就忘了我几个小时前还用康师傅方便面讨好过它。说起来我也算个铁骨铮铮的十六岁男人,可老天为什么就给了我这么个没骨气的胃呢?我的脸都快让它丢尽了!
“等会儿一起吃吧。”她径直走过我面前,哗地拉上帘子换衣服。
我头一歪,又陷入到无边的忧伤中。
一阵香气飘过来,可今天的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我的胃从未如此争气,简直像个贵族的胃那样在矜持中保持着安静的、缓缓的蠕动。
“饿的话就过来一起吃吧。”太保玛丽娅在帘子后面催促。
我忽然感到很烦,帘子也好,太保玛丽娅也好,全他妈一边凉快去!于是怒火中烧地拿太保玛丽娅当出气筒,“老子……没没没胃口!”
“哦,”帘子后的太保玛丽娅不再笑了,“隔壁的‘老子’饿死不吃嗟来之食啊!有骨气啊!”
我大怒,马上爬起来冲了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用巨响的声音稀里呼噜地吃起来,边吃边大叫:“比客人……的剩饭好……好好吃啊!”
那里忽然安静下来,我心想哎呀呀呀呀要糟,果见帘子哗地拉开,太保玛丽娅脸色铁青如泌尿科小护士,气得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问:“小结巴,谁告诉你我吃的是客人的剩饭?”我端着方便面一时无话,穿着裤衩傻在床上。那一刻我隐约看到有辛酸的眼泪在她眼眶里转悠。
“我好心好意让你过来一起吃,你……”太保玛丽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里面明显没穿内衣,上帝保佑。
我抬起头望着太保玛丽娅,眼前的太保玛丽娅画着恶俗的蓝色眼影,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唇膏。比起岚的天生丽质——那忽闪如小鸟翅膀般的睫毛,那闪耀着红润光泽的嘴唇犹如天壤之别。我知道这是她的三流饭馆工作妆,但我依然忍不住流露出厌恶的神情转过头去。
“臭美什么?”好心的太保玛丽娅被我驴肝肺的神情彻底激怒了,“一个不法小贩还玩起深沉来了。”
“老子……老子干的是是是是……”我再也憋不出下面的话。
“是是是……”太保玛丽娅双手叉腰,脖子伸长,摹仿我的结巴状。
“是文化传播!”我终于悲愤怒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