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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万苦终于找到那耆老家,正见到师兄陪那小姐进香回来。我激动之下动了胎气,痛昏了过去,居然是师兄把我救了回去。他还是那么温柔,却那样陌生的看着我,问我家在哪里。我几乎要咬碎了牙,我告诉他我是流浪至此寻找丈夫的,无家可归。他和那小姐商量,把我留在了府里。”
“那简直是一生之中最苦难的日子,我日日见他们夫妻恩爱,又要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所有的血泪都生生的咽下去,那样的痛苦,我下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终于,那一天,小姐有了喜。我死了心,笑着给他们道贺,还做了双虎头鞋做贺礼。我的手艺很好,他妻子喜欢得不得了。然后,我回了师门。”
“师傅在山门接我,师弟妹们都抱着我哭,可是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所有的血泪都已经流尽,我再也没有眼泪可以为他流了。师妹问我为什么不把一切都告诉他。我摇头。有什么好说呢,如果他是不得已,我怪不了他。如果他幸福,我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烦恼。他有这世上最好的理由,我看得出,他爱他妻子。那么,他就已经不再是我的丈夫,不再和我有任何关系。”
“青容那时还小,但是已经很懂事。他抓着我的手,跟我说,他会照顾我的孩子,会照顾我,他要我好好的。我怎么能不好好的?我一定要好好的,才对得起这么多为我而流的眼泪,为我而生的伤心。”
“不久,我生了个儿子。很健康,我教他医术,教他武功。看着他慢慢长大,从一个野猴子,长成英俊的少年,看他成亲,看他生子。我想,就这样平静的过一辈子,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可是,这样小的心愿,也没有实现。”
“儿子和儿媳都是药痴,那天,药房的丹炉炸了,他们就这样,连个可以念想的尸首都没留下的,去了。”
“我没有办法再留在师门,那太痛苦了。于是,我带着才刚出生不久的桑桑一路漂泊,最后留在了这里。”
桑大娘微微扬起嘴角,把酒递给曼疏,“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没想到,青容来了,说那人恢复了记忆,想要见我一面。”
“其实还见什么呢?大家都是医者,有什么不清楚。失去的记忆要找回来,不是那么容易。或者此生都不会再想起来,或者脑中浮光掠影的滑过些片断,然后在某一刻全部回想起来。既然能够恢复记忆,必然早有征兆,更何况他妻子本是知道他底细的,就算隐瞒,以他的心思,不会看不出端倪。”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师门求证过,现在才来,无非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要死了,临终追悔罢了。其实有什么好悔的呢,那些陈年旧事,从我回到师门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若是青容不提,我也不会再想起。就当少喝了碗转魂汤,还记得,却再也没必要抓着不放。”
曼疏冷冷的一笑,烈酒入喉,割裂了心上的封印。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伤心的坏事,可以让它烂在心里,化在风里。那些温暖的好事,才最是伤心。你是恍如隔世,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死过一次。记忆是毒。欠我的我可以不要,但我欠的,要怎么才能还!”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桑大娘喃喃的重复,忽然高声道:“好,好一个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当浮一大白!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是是非非,就留着死了以后再说吧!”
————喝
大醉一场。
把心里的苦和酸,甜和涩,统统用酒腌起来。
然后就着这些东西,过完这一生——
十一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庄周梦蝶。
究竟谁是那做梦的人,谁又是那梦里的蝴蝶。
我是自一场大梦中醒来,还是醉在一场大梦中,醒不过来。
醉了。
桑大娘醉了。
醉的忍不住被深深冻结在心底的眼泪。那些晶莹苦涩的液体流淌着,衬着苍白的月色,化作满面霜华。
曼疏醉了。
醉的深陷在温暖灼热又激烈似毒火的前尘往事之中。两个人,两段尘世。那些交错混乱的记忆,让她几欲疯狂。
现在,她终于可以疯狂,再也不需要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有了一颗完好的心脏,有了健康的身体。
可以大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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